洛陽城外,秦王大軍營地。
“進去!”
一聲喝音,爾朱世隆、爾朱度律兩人被李爽的甲士綁縛著,走進了大帳之中。
帳中幽暗,陽光從帳篷頂端的天窗上照下,給了大帳一絲光明。
隔著這道光,跪在地上的爾朱世隆、爾朱度律看到了李爽。
此刻李爽端坐在桌案之後,慕容紹宗站在他的身邊,正回望著他們。
爾朱度律一進大帳,渾身的力氣就被抽掉了。平日裡的爾朱度律殘暴貪財,無惡不作,可真到了這生死時刻,心中只想要活命!
“三叔,饒命啊!”
與爾朱度律不同,爾朱世隆此刻完全沒有求饒的意思,喝了一聲。
“爾朱度律,你哭什麼,事到如今,你還指望大野爽饒了我們麼?”
爾朱世隆兵敗之後,本想要帶著殘部逃亡南梁,可在中途,卻被李爽的兵馬截住了,全軍覆沒。
他們兩人也被押送了過來。
李爽揮了揮手,慕容紹宗走了過去,將爾朱世隆身上的繩索用劍挑開了。
爾朱世隆被鬆綁了,起身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舒暢了氣血,而後看向了李爽。
“你想要如何?”
李爽一笑,道:
“你們的命,本王饒不了。”
一聽這話,爾朱度律哭得更加大聲了。
“不過怎麼死,本王還是能夠說了算的。”
李爽看著爾朱世隆,道:
“你知道爾朱氏之中,相比其他人,本王還是挺欣賞你的。”
“勝者王侯敗者寇,今日我爾朱氏敗了,覆滅在即。秦王這情,我領了。”
爾朱世隆平日裡陰險狡詐,可到了此時,心中還是有些感激的。畢竟,這份體面對於如今的爾朱氏來說,極其難得。
“秦王想要我做什麼?”
李爽站了起來,揮了揮手,甲士將一直哭成爛泥的爾朱度律拉了出去。
“河北、河南、洛陽等地爾朱氏私產一應的圖契文書都落到了本王手中,唯獨不見那枚代表爾朱氏家主身份的契印。”
爾朱世隆聽完,一愣。不過很快,他便想明白了。
爾朱氏滅了,可爾朱氏的遺產依舊龐大。
別的不說,那些臨陣投降的契胡騎兵,便是相當鋒利的一股力量。契胡不是一個大族,但卻以爾朱氏為首。有了這契印,就可以名正言順掌控他們。
除此之外,爾朱氏在各地的私產數量也是頗巨。山西、河北沒有丟的時候,爾朱氏還掌控了幷州、定州、殷州等地的鐵礦和作坊。
還有,爾朱榮為太原王時,朝廷賜二十萬戶為太原國邑。
冀州之長樂、相州之南趙、定州之博陵、滄州之浮陽、平州之遼西、燕州之上谷、幽州之漁陽等河北大郡都是爾朱榮的封邑。
李爽若要掌控爾朱氏留下的遺產,那麼有了這枚契印,更加方便。起碼,對內很方便。
畢竟,誰說女婿不能繼承家產的!
想明白了這些,爾朱世隆也不掙扎了。
這枚代表了爾朱氏家主的契印自從爾朱榮死後就在爾朱世隆手中,後來曾短暫被爾朱兆奪去,不過在爾朱兆丟了太原之後,又回到了爾朱世隆手中。
“我逃得倉促,就將之埋在了武林亭驛館的那顆古樹下。”
李爽緩緩向前走來,點了點頭。
“如此,你放心去吧!”
爾朱世隆看著李爽走到了他的面前,數年不見,李爽依舊年輕。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如今的他不過二十六歲。
想當年,爾朱氏從北秀容南下,一度掌控了北魏大半的江山,興盛後如今覆滅,不過十載歲月。
而如今,輪到了李爽站在洛陽城外。
爾朱世隆心中情緒複雜,甚至還帶著幾分對於死亡的恐懼。到了最後,他看著李爽,只說了一句。
“小心那些門閥世家,他們可比我爾朱氏要難對付。”
“本王明白!”
爾朱世隆說完,走出了大帳,身上聚集的勇氣都在重新被陽光沐浴的這一刻消散了。他的雙腿忍不住在顫抖著,也知道即將要面對什麼,可爾朱世隆還是咬著牙,挺直了身體,走到了一半,在一眾契胡人的目光之中,笑道:
“天可汗之恩,爾朱世隆感佩莫名!”
……
城陽郡公府。
“你聽說了麼,爾朱世隆臨死之前,頗有些大義凜然的樣子!”
賈顯智來到斛思椿的面前,訴說著他沒有親自看到,卻說得繪聲繪色的場面。
斛思椿聽完,忍不住冷笑道:
“就爾朱世隆那小子,裝什麼,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斛思椿說得刻薄,不過賈顯智卻很以為然。
“你說秦王到底在想什麼,打贏了為何遲遲不進城?”
李爽擊敗了爾朱氏之後,並沒有率領大軍進城,只是申明軍紀,不得殺人、偷盜、淫掠,此外,便是派人封存了洛陽的府庫,維持秩序。
“秦王贏了,可洛陽城中的宗室、公卿乃至百姓都心存疑慮,擔憂又來一個爾朱榮。”斛思椿看向了賈顯智,“那些鮮卑降兵,也不是好處置的。”
“那我們要去拜見麼?”
賈顯智有些拿不準,拉著斛思椿,卻聽他道:
“要去見,不過得拿捏好時機。”
便在此時,屋外傳來了傳來了一聲通報。
斛思椿的父親斛斯敦到了。
斛斯敦是朔州人,他一進來,斛思椿就看出他面色不善。
當然,原因是什麼,斛思椿也知道。
無他,斛思椿襲取金鏞城後,和賈顯智聯手,大肆搜捕城中爾朱氏,屠戮殆盡,還將他們的人頭都掛在了自家府邸前的樹上。
“阿父!”
“你和爾朱約為兄弟,如今怎麼能將他們的頭掛在家門口,難道不是有負天地麼!”
面對老頭的質問,賈顯智在旁,明顯是在看笑話。
斛思椿攙扶著斛斯敦,勸道:
“阿父,有什麼事等會再說。”
斛斯敦卻很倔,道:
“有什麼話不能當人面說的!”
斛思椿被逼問的有些急了,道:
“我要不把他們的人頭掛在家門口,用不了多久我們的人頭就要被人掛在家門口了!”
斛斯敦看著自己的兒子,默然不語。
可是很快,屋外傳來了一聲,讓斛思椿和賈顯智都坐不住了。
“主公,南陽王元寶炬帶著幾十個宗室、公卿去城外迎接秦王了!”
斛思椿一下子就蹦了起來,怒道:
“這小子從哪裡蹦出來的!”
賈顯智也沒有了看笑話的心思,連忙奔出了屋子。斛思椿也著急離開,只是臨走前,還敷衍了一聲。
“阿父,有什麼事情過後再說!”
看著斛思椿和賈顯智的背影,斛斯敦嘆了口氣,道:
“我是真的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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