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和平與繁榮之星（完）

瓦拉德什西城，伯利恆之門。

聽那頌鐘聲傳來，五彩繽紛的花瓣自木籃中灑落，悠悠飄在入城十字軍戰士的肩頭。

位於西城門的大道亦稱【伯利恒大道】，兩側有萬千軍民齊齊以額觸地，朝兩位天使行跪拜之禮。

為首的【米諾陶戰團長】阿斯忒呂翁·摩洛克，伸出覆甲的右手，接住紛飛的花瓣，一把揉碎於掌心。

在他身後，【噬人鯊戰團長】泰伯洛斯悄無聲息地跟隨。

猩紅目鏡下的黑眸掃過街道兩側的屋舍和人群，提防著隨時可能發生的刺殺。

西城長官阿倫·維克率領一眾城防軍官跪在伯利恒大道中央，雙手平捧象徵權力的指揮長劍，心懷忐忑地等候著獻降儀式。

當不敢直視神容的他們，用視野餘光瞥見兩位天使走至近前時，所有人都不可抑制地吞了一大口唾沫。

原因無他，天使過於高大了。

那沾染汙血的灰、白，青銅三色冥府終結者動力甲，在凡人眼中就好似一輛踏著雙腿逼近的重型戰車！

“天使大人。”維克垂首將指揮劍高舉過頂，姿態卑微如塵。

面對敵軍獻降，泰伯洛斯視若無睹，沉默地選擇繞行。而曾在泰拉習慣於接受凡人阿諛奉承的摩洛克大人，只漫不經心地往後一指，便也同樣選擇繞開。

尤尼克爾的旨意僅是讓兩位戰團長“保護凡人，解決惡魔”，他們不能逾矩。

代理十字軍大團長安格爾·泰踏前一步，在將士們的萬眾矚目下，以勝利者的姿態單手擎起指揮劍，代表十字軍之主珞珈接受了聖約西城長官的獻降。

他高呼：“十字軍萬歲！珞珈萬歲！為了吾主的勝利！”

隨之，現場的全體十字軍官兵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狂熱歡呼：“珞珈萬歲！為了真神尤尼克爾的勝利！”

珞珈的缺席並未使獻降儀式冷場，全軍士氣跌落。

相反，當將士們從安格爾·泰口中得知了神使崇高理想下，那最樸實無華的根源邏輯時，眼角不禁有些溼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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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花之城什麼人口最多？

只瞭解過瓦拉德什片面知識的人，也許會回答奴隸最多。

而出生在這座首都的本地人，則會回答：“掙扎於奴隸與自由民分界線上的貧困人口最多。”

因為奴隸壓根不算人。

珞珈·奧瑞利安站在西城貧民區，一處逼仄、由野獸糞便夯成的獨立小院內。

門外殘破的木牌上刻著一段科爾基斯如尼文字，意為：《教團三區一號福利院》。

這個被官方設為福利院的地方破敗不堪，狹小的院內雜物凌亂，年久失修的牆面透風、屋頂漏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因長期潮溼而導致的黴味。

生活於此的人，每晚閤眼，不會對新一天的到來抱有任何期待。

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一百多名年齡各異的孩童怯生生地跪在神使珞珈面前。

他們之中，有被院長收養的棄嬰，有因父母無力償還債務、即將淪為奴隸，為不連累孩子而被送來的“留守兒童”，更多的，則是在聖約內戰中永遠失去親人的孤兒。

珞珈望著這些衣服縫滿補丁，最大不過十三，最小還在最大懷中哭鬧的孩子們，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十字軍之主本要前往伯利恆之門接受城防軍獻降，卻在途經人口稠密的西城貧民區時改變主意，轉而挨個造訪本地福利院，探望因戰爭受苦受難的兒童。

至於獻降事宜，則被交由安格爾·泰處理。

“兩位，”珞珈轉移視線，看向一對跪伏在地，穿著深褐破舊修士服的老夫婦，“是你們一直在照顧這些孩子？沒有其他人了嗎？”

“是，是的珞珈大人，”老者深埋著頭，不敢去看突然到訪的神使，“我是兩家福利院的院長，這些孩子一直是由我和我的妻子照料，另一家則是我的兒子在負責，我......”

說到一半，院長停頓下來。似乎在做著激烈的心理鬥爭，猶豫接下來的話是否會觸怒神使。

“我...我能祈求珞珈大人一件事嗎？”他終於鼓起勇氣，謹小慎微地問。

“和你的夫人起來說吧。”珞珈回應。

那對老夫婦依言起身，卻即刻再度跪倒。

以疲憊中滲著希冀的語氣，院長伏地哀告：“珞珈大人，我們什麼都缺！我們缺少食物和淡水，前教團每月配給的那點物資，根本不足以維持福利院的運作！孩子們已經整整一個禮拜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餐食了！還有一個可憐的孩子得了重病，一位精通草藥學的教友本答應我今天來診治，可外面那些邪魔...他怕是凶多吉少......願真神保佑他！感謝真神尤尼克爾！是祂的垂憐讓卑微的我們活到了現在......”

院長的頭重重磕向地面，“我懇求您，真神的使者，請您救救這些孩子吧！命運已讓他們不幸至此......若我有所冒犯，我甘願領受所有的懲罰！”

言畢，院長將額頭緊貼地面，靜候神使的裁決。

“你和你的妻子，有著一顆悲憫世人的心。

“珞珈大人您這是？！”老婦人驚叫出聲。

平日裡，教團祭司的目光從不願在他們這些底層信徒身上多停留哪怕半秒，肢體接觸更是不可逾越的禁忌。

但此刻，真神的使者卻主動伸出手，用他那有著真實體溫的掌心，輕柔而堅定地扶起了這對老夫婦。

“孩子們能得遇兩個高貴的靈魂，實乃他們不幸命運中的萬幸。”珞珈的每一個音節都清澈無比。他微微躬身，鄭重道：“珞珈·奧瑞利安，在此向兩位平凡的信徒致敬。在我看來，你們配得上‘神甫’之稱。”

“珞珈大人......”

兩位老人終於從極致的震撼中驚醒，渾濁的淚水自枯皺的臉頰上滾落。他們哽咽著神使之名，身形一矮，想要再次跪倒，卻感到一股溫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將身體穩穩托住。

“福利院所需的一切，我會立刻讓人送來。”珞珈側首，對身旁垂首恭立的昔蘭尼低聲吩咐，“去看看我們的隨行人員是否帶了食物。”

隨後，他的目光緩緩掃過院內的破敗之景，繼續說道：“這個地方需要徹底修繕。兩位不必擔心，今後福利院的開支皆由十字軍承擔，我會確保每一個孩子都不再挨餓受凍。”

真神在地上的代行者，我不是在做夢......”院長痴痴呢喃，仍不敢相信今日所發生的一切。

聖約尊主曾自稱“諸神的聖使”，也曾許諾過無數恩典，但最終盡數化為泡影。而珞珈的言語，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質疑的真誠。

正是那場演講，點燃了老者心中殘存的勇氣，讓他敢於為這些孩子祈求命運的福祉。

然而當福祉真切降臨，卻虛幻得如同夢境......

“珞珈大人！我有罪！”

不堪回首的往事湧上心頭，院長努力抬起雙眼，直面神使。

有些事情他必須當面懺悔。

“教團每月都會來福利院挑走一個孩子，說是去組建唱詩班......可、可沒有一個孩子回來過！我明明知道，卻連抗議都不敢......”

說到這，他用手捂住臉，渾身顫抖，“是我害死了那些孩子.......我是加害者！我該下地獄！”

“不，神甫。”

珞珈的大手輕輕撫在老人肩頭，“你已竭盡所能。罪責在那些褻瀆神明、視人命為取悅邪魔祭品的異端高層，他們必將為此付出代價，我保證。”

“大人！我......”

止住老者無謂的懺悔，珞珈雙手綻放出金光，靈能之力湧動。

他用這力量輕柔地托起院中所有孩童，溫暖的金芒滲入他們幼小的身軀，療養病痛，撫慰心靈。

原體上前，溫柔地摸了摸之前那位生著重病孩子的頭。

小傢伙的狀態好了不少，一雙純潔無瑕的大眼睛望著巨人，卻很快又哭泣起來。

多好的孩子，生著病也堅持要來見我......

想到這，珞珈眼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澀。

他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俯身將那孱弱的孩童小心翼翼地攬入懷中，用指尖輕輕拂去小臉上的淚痕。

“別哭了，都結束了。”

恰在此時，嬌小的昔蘭尼在幾名士兵的協助下，懷抱大量食物，晃晃悠悠地返回院內。

“這僅是一些應急物資，十字軍很快會送來更多，補齊所有短缺。”

看著老夫婦千恩萬謝地接過食物，分發給眼巴巴等待的孩子們，珞珈雙手合十：“兩位神甫，我還會再來的。願真神保佑你們。”

我調整了孩子的身體狀態，他們吃東西不會有問題。

珞珈在莫蓋爾部落學習過一本草藥醫生手冊，上面說“人處於長期飢餓的狀態下，不能大量進食。”

朝嘴中塞滿食物的孩子們招招手，告別被他尊稱為神甫、直到出門時仍在感激涕零行禮的老夫婦。

一行人離開福利院後，還發生了一段小插曲。

一名斜挎醫箱、身上散發苦澀藥味的白鬚老叟，被十幾名駐守士兵用長戟擋在院外。他急得滿頭大汗，不住哀求：“請讓我進去吧！你們難道沒有孩子嗎？我是來給孩子治病的！”

接到請示，珞珈笑了笑。

命守衛仔細盤查後放行，再以十字軍之名賜予老叟二十枚灰花金幣，並讓昔蘭尼將這位草藥師錄入新教會的人員名冊。

他計劃下一站是前往神甫之子負責的三號福利院。

行程擬定，一道靈能訊息卻強行切入了原體的意識——是科茲。

午夜之王在訊息中表示：

為震懾港口守軍，他總共才殺了二十幾個異端。至於那些祭司，除過拼命逃跑的被剝了皮外，其他自己都會盡量“完好無損”地移交，而且他已經解決了南門事宜，現在就要趕來西門與十字軍會合。

末尾處，午夜之王還特意強調這個人情債是一筆“虧本”的買賣，自己討厭奧瑞利安。

......

康拉德·科茲滿懷期待。

安排鑄造總監去善後一系列繁雜瑣事，自己則帶著默西、呢斯來會見新降臨的天使。

他十分好奇新天使的模樣，就像無法透過預言感知敵人會召喚出何等扭曲的惡魔——真神與偽神之間的較量，始終伴隨著一份不可預知的‘驚喜’。

兩個蝙蝠崽也在打賭新來的戰鬥兄弟屬於第幾大連，黑甲衛？午夜猛禽？肯特卡終結者？

無論來自哪個連隊，他們皆已準備齊聲高呼“夜之主萬歲！”

只可惜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當蝠翼頭盔的鳥卜儀遠遠鎖定青銅巨人的輪廓，MKIV動力甲的連線處已經在蝙蝠崽的哆嗦中咔咔作響。

那究竟是什麼鬼東西？竟然比偽帝的禁軍還高出一大截！

原鑄化後的牛頭人戰團長巍峨如山，四米高的身軀投下巨影，手中緊握的禁軍【黑矛】寒光凜冽。

那一瞬，蝙蝠崽幾乎以為傳說中的偽帝【萬夫團】大元帥來了。

普通黑甲衛怎麼打這個呀！快去諾斯特拉莫請一連長賽維塔！

該死！差點忘了，一連長還未植入基因種子......

等等！

蝙蝠崽視線前移，終於想起了走在前面的老爹。

科茲在第八軍團的存在感薄弱，導致午夜領主遭遇困境時，戰士們總是優先尋求賽維塔的解決之道，而非他們的基因之父。

當然，一旦基因之父陷入癲狂，那強烈的存在感足以令整個軍團走向毀滅。

好在原體戰鬥力方面還是有所保證——只要不是偽帝親臨，有爹在，管他什麼獅王、聖吉列斯，蝙蝠崽照幹不誤！

想著有科茲撐腰，另一個更加高大的灰白大隻佬倒顯得無足輕重了，默西和呢斯只當是【太空野狼】的某個“傻大個”，不足為懼。

另一邊，摩洛克也注意到了靠近的午夜領主三人。

他開啟動力甲內建的發生器，啟用風暴盾能量場，進入真正的戰鬥狀態。

別看對方肩甲上是叛亂軍團的標誌，但在尤尼克爾的旨意下達前，戰團長絕不會主動發起進攻。

【科拉克......】

這是泰伯洛斯降臨科爾基斯後說的第一句話。

套著幽暗長袍，黑髮黑眸、面板慘白的科茲，被噬人鯊戰團長幻視成他們素未謀面的便宜老爸——鴉王。

【原來你不是啞巴，泰伯洛斯。我還以為你的聲帶被戰團藥劑師換給機僕了。】

無視通訊頻道中摩洛克的嘲諷，泰伯洛斯的黑眸鎖定科茲。

戰團長竭力感知基因種子的共鳴，那是聯結血脈的微妙震顫。

但他......一無所獲，轉而尋求別的證據。

蝠翼？！

鯊魚崽的目光瞬間鎖死——那兩名深藍塗裝阿斯塔特肩甲上，赫然刻印著叛亂軍團的褻瀆標記！

記憶深處，同屬暗鴉守衛血脈的變節戰團【灰燼之爪】與【太空鯊魚】交易過一項情報：十八位基因原體之中，曾有一位形貌與科拉克斯本人幾乎別無二致的墮落者存在。

但按照檔案，那個可恥的叛徒原體，早已被帝國刺客庭抹殺於【查瓜爾薩】星球。

“叛徒！！！”

泰伯洛斯的咆哮，讓周遭凡人的耳膜幾乎為之破碎！

十字軍士兵和西城居民們驚恐萬分，無人知曉是誰惹怒了真神的天使。

電弧在爪刃上噼啪炸響，【屠滅】與【飢渴】的分解力場啟用，傳動鏈鋸高速運轉，令人骨麻的咬合聲中，不知多少午夜領主戰士被這對遺物級拳套撕成碎片。

“為了神帝！為了虛空先父（神皇）！吾為你而來！叛徒康拉德·科茲！！”

經過原鑄化升級，身高已達四米二，更大、更勁、更強，比現階段無甲科茲還要魁梧的泰伯羅斯，爆發出鯊魚噬人的戰吼，猶如一臺陷入狂暴的蔑視者無畏，衝他咬定的叛徒撲去！

“為我們的父親攔下他，默西！”

呢斯呼喚戰鬥兄弟，手中的爆彈槍噴吐火舌，射出的微型火箭彈全被冥府終結者的護盾擋下，激起一片片無效的能量漣漪。

相應的，默西閃電爪上的分解立場亦被啟用，發出不祥的低鳴，同時身後的噴火揹包全馬力推進——

足有三米高的蝙蝠崽，準備正面撞上直撲原體的忠誠派渣滓，來一場硬碰硬的對決！

“退下。”科茲說。

原體上前，將兩位感動流淚的子嗣護至背後。

“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為你背叛帝國的罪行懺悔！叛徒！！”泰伯洛斯如一團陰影卷至近前，【屠滅】瞄準原體脖頸，精確而迅猛地揮下。

噶呲——

科茲舉盾格擋，盾牌在與閃電爪接觸的瞬間，便被分解立場解構成一灘碎渣。

他丟掉僅剩握把的破爛合金，以超越常理的敏捷，不慌不忙地躲過後續揮擊，緊接著右手的【寡婦製造者】順勢反挑，卡住幾乎是同時揮出的【飢渴】爪刃。

伴隨著精金抵抗分解的刺耳銳鳴，原體竟憑一身蠻力，硬生生將全重一噸多、且正在進行角力的泰伯洛斯甩得一個踉蹌，向後退了幾步。

僅一回合交鋒，科茲已洞察出灰白巨人的實力至少超出默西數個檔次，恐與烏祖爾不相上下！

若是換蝙蝠崽去接那兩下閃電爪，真會變成蝙蝠山田心。

尹漠將一切盡收眼底，卻並未出手干預，任由泰伯洛斯行動；摩洛克則巋然不動地立在那裡，完全沒有插手的意思。

起因是錘友們老說：星際戰士不可能一對一憑自身打贏基因原體。

所以祂就想直觀的看看兩者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就目前的戰鬥來看：凡人在星際戰士眼中何等不堪，星際戰士在原體眼中就何等孱弱；但總體而言，勝負之數終歸取決於個體極限的差異及外力加持。

“背叛帝國？”

雖然莫名其妙地被罵叛徒，讓科茲很不爽。但對方再怎麼說也是尤尼克爾親派的天使，他不願下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