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其他首級,多為以前熟悉的慕容皝親信侍衛及官員。這些可都是之前棘城炙手可熱的人物啊!庫傉官希嘖嘖而嘆,便是慕容皝身側的親近侍衛,他也要小心說話,生怕讓人暗地裡擺上一道,吃個暗虧。
而今他們都死了……
對這些人的死,庫傉官希並未有什麼心緒波動,但對普通部落百姓的死傷,就有點兔死狐悲之感了。
遼澤地形破碎,訊息聯絡不便,這些部落出於往日的恩義,接納了勢窮來投的慕容皝,而今卻被其所累,部眾潰滅,人丁星散,甚至部落貴人也被取了首級,可憐可嘆。
說起來,這些人也收留了慕容皝一個多月了。直到梁軍搜剿的聲勢越來越大,慢慢逼近家門口,才終於有人抵受不住壓力,或請慕容皝一行人離開,或部落中有人暗中告密,但真的反戈一擊,直接動手的人還沒有,其實已經很夠意思了。
再往後或許會有喪心病狂之輩對慕容皝動手吧,畢竟誰都看出他大勢已去,真的不行了。
梁人甚至都沒把他放在眼裡,直接去劫掠高句麗了……
二十五日,庫傉官希在玄菟、昌黎二郡及宇文鮮卑交界處接到命令,向北疾馳一日,看到了被圍在一座山頭上的慕容皝。
似乎還有兩個小部落願意為他而戰。
兩三千丁壯發起了最後的衝鋒,被宇文氏及梁軍騎兵擊散,步軍遠遠圍了上去,斷絕了慕容皝最後的出逃路線。
庫傉官希分一半人加入了圍攻的隊伍,但主要在外圍遊弋,目的是防止慕容皝殘部潰圍而出。
他一直等到了傍晚時分,心中唯一好奇的便是慕容皝會不會自殺。
很可惜沒有,他被擒了。
庫傉官希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淡淡失望,草原上的英雄人物不該如此的。
慕容皝,你丟臉了。
二十七日,他南下接應部眾,準備去醫巫閭山北麓安營。
他有了新的職務:巫閭鎮將。
******慕容汗已經來到了棘城,看著空蕩蕩的家宅,長久無語。
三十日,他被李重召見,來到了城外軍營之中——其人只封存王府,但不入城,自克棘城始,多居於城西軍營之中,可見為人之謹慎。
“四天前,王師已擒慕容皝以下二百餘人,盡皆押往幽州。”李重開門見山道:“君以險瀆萬餘眾而降,天子嘉悅,並不罪你,令發還家人,遷居河南。你有何話說?”
“得蒙天赦,罪人感激不盡。”慕容汗說道。
“遼澤之中數萬眾,盡皆遷往江淮。”李重說道:“獨留五千戶,置一鎮將,你覺得何人可為之?”
“並無人選。”慕容汗答道。
李重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道:“明哲保身至此,呵呵。”
他笑了笑,道:“也罷,事到如今你不願摻和這些事是正常的。臨行之前,你去一趟平頂山城,招撫慕容儁、慕容彪二人。”
“是。”慕容汗應道。
他知道李重為何找他出面。
攻遼東慕容仁之時,他負責轉運糧草,並徵發後繼丁壯、戰馬、役畜,與王太子儁相善,興許有幾分薄面吧。
“他倆都是你的親族,侷限於崇山峻嶺之中,仰高句麗鼻息而活。”李重又叮囑道:“再執迷不悟下去,未必有好下場。你可知高句麗王已遣使至此,願驅逐慕容儁、慕容彪二人?丸都已克,高句麗人膽寒矣,他現在就想早早脫身,為此不惜賣了那對叔侄。你見到他們後,要把話說透。”
“是。”慕容汗又應了一聲。
雖說八月底了,天氣轉冷,而中原兵士不耐苦寒,必然要撤走,但高句麗人不敢賭大梁天子會不會專令拓跋、宇文二部精騎留守。只要許以厚利,這些本來就生活在苦寒之地的騎士們是不難適應氣候的,至少慕容鮮卑就敢在天寒地凍的臘月、正月,進到山裡,和高句麗開戰。
慕容汗估摸著,高釗大概已經知道丸都被破的訊息了,他真的怕了。如此一來,王太子的處境就十分危險了。
也幸好現在梁人更想削弱高句麗,不然的話……
他旋即又想到已然被狠狠削弱的“大燕”。
中原大族及莊客自然歸梁廷管治,但各個部落呢?如今看來,只保留了扶余都尉、玄菟郡公及二鎮將四股勢力,總計二萬餘戶罷了。
剩下的要麼死於戰亂,要麼逃散躲藏了起來,要麼被賞賜給梁國燕王,要麼被內遷至中原腹地,甚至還有很多被宇文鮮卑、拓跋鮮卑分食掉的。
三分之二的部落戶口沒了,曾經烜赫一時的慕容鮮卑就此成為絕響,剩下的二萬多戶也四分五裂,不成氣候。
若非梁廷自己不想把慕容鮮卑消滅光,弄不好連這四股勢力都不會存在。
“今日就動身吧,連夜出發。”李重揮了揮手,像是驅趕走了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慕容汗行禮告退。
回家收拾衣物之時,他看到了高句麗使者正在西門而出,在一隊梁騎的護衛下,星夜兼程,西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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