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朝會之前,車洛與心腹大臣們商議,眾人無計可施。
最後有人提議潛逃回國,不過被否決了,因為有人拿危須國舉例子。此國在梁軍到來前,倉促備戰,將百姓收入城中,結果被一鍋端,梁人在城內肆虐了好久才放手,人口損失巨大。
戰爭結束後,危須王一系的人想歸國,結果莫名其妙死了,宗主國焉耆也不敢在這件事上發話。到了去年,梁人一口氣發配了三千餘人至危須,接手當地田宅,大搖大擺地耕作了起來。
很多人都傳言,將來設立焉耆鎮後,危須國舊址就是現成的軍戍之一,甚至可能是焉耆鎮將的駐地。
血淋淋的例子擺在這裡,由不得人不多想。
於是乎,到了今天,車洛依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始終下不定決心,然後一步步被動接受所有事情。
車師後國,大抵要沒了,變成傳說中的北庭郡。
車洛退下後,入內的是大金鍊子、大耳環、紋身社會大哥做派的寧州酋豪,
治理這麼大的國家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什麼樣的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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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前殿內流程還沒走完,東西二堂的偏殿內已經準備上菜了。
官員們分成各個圈子,竊竊私語。
社會是現實的,太保氾褘、司徒劉閏中身邊已經沒幾個人了,有也是儀式化的寒暄,現在炙手可熱的是溫嶠和王豐。
尤其是後者,嘴都快笑歪了,因為他已被正式任命為門下省侍中,力壓另一位侍中劉泌,出任平章政事,成為政事堂四位宰相之一。
他身邊圍繞著烏桓大姓王、祁、蘇、庫(原庫傉官氏)等族的成員,以及拓跋諸姓、少許漠北高車姓氏如窟賀、斛律以及柔然西逃後投降的契苾等氏族。
這是一股龐大的勢力,從東到西萬餘里皆有分佈,橫跨大漠南北。
無論你再怎麼輕視他們,厭惡他們,這些人都是真實存在的,殺之不絕,剿之不盡,一時擊敗,還會再回來,可謂春風吹又生,千百年來都是如此。
他們現在還願意在大梁朝這口鍋裡一起吃飯,將來可不一定——興許會有部分人留下來,最終融入中原,但離開的肯定也有。
與烏桓、拓跋鮮卑相比,宇文鮮卑及慕容鮮卑殘部就不怎麼樂意靠過去了。
宇文鮮卑還有一部分貴人走過去禮節性地打下招呼,慕容鮮卑是一個人都沒有,涇渭分明。
王豐不以為意。
他太清楚自己的斤兩了,而且也不覺得這是壞事。
能籠絡拓跋鮮卑故地上的人已經足以讓天子給他高官厚祿了,再號召宇文、慕容甚至河南地、西域的零散部落,你想作甚?
不要想太多,不但費神,還容易招禍。
而就在將要正式開席的時候,覆田勸農使幕府賊曹參軍單遷走了過來,躬身行禮:“王公。”
王豐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將單遷攙扶而起,笑道:“單參軍愈發得太子信重,將來還要靠你多多美言呢。”
“王公言重了。”單遷笑道:“公是長者,僕過來行禮是應該的。”
王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低聲道:“聽聞單氏被徵調了一百騎兵?”
“正是。”單遷說道:“五月出發,攜馬五百匹。”
“老夫會關注的。”王豐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單氏是氐人,主要分佈在雍州的雕陰以及朔州上、鹽川二郡,耕牧並舉,曾為劉漢核心部落之一,不過後來因為單皇后及北海王之事,與匈奴五部離心離德,最終在劉漢徹底覆滅之前投向天子。
今被徵發百騎,很顯然是要參與今年秋後征討林邑國的戰爭了。
作為平章政事,王豐在這件事上是有發言權的。
另外,他懷疑單遷過來拜訪是太子授意的,不然他不可能如此熱情。
這個時候,王豐也感到了相當的滿足——地位提高帶來的滿足。
能當大梁朝的平章政事,誰吃飽了撐著去草原上拉隊伍啊?想造反的,都是失意者,在現有格局下沒分配到好處的失敗者。
天子如此胸襟廣闊,前有劉閏中,現有他王豐,分別以羯、烏桓身份入政事堂,大家都看在眼裡,今後他要好生琢磨一下,該怎麼當好這個平章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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