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流湧動
賞賜帶來的短暫喧囂,很快便如秋葉般沉寂下去。
凝曦閣恢復了往日的冷清。
彷彿那日武英殿的對答,只是一場無痕的春夢。
但朱枰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同了。
他案頭堆放的書冊,除了經史,悄然多了一些戶部刊印的歷年錢糧簡報,以及工部的河道圖說。
這些,是那位負責文書的小宦官,如今更加殷勤地,主動為他尋來的。
宮中最不乏的,便是察言觀色之人。
朱枰樂見其成。
他每日大部分時間,依舊耗費在讀書和“養病”上。
只是閱讀的內容,已悄然轉向經世致用之學。
他看得極慢,時而批註,時而沉思。
在外人看來,這位七皇子依舊是那副文弱模樣,甚至因“刻苦攻讀”而顯得面色更為蒼白。
這日午後,他正對著一幅《京畿水利全圖》凝神。
小柱子悄無聲息地進來,低聲稟報。
“殿下,墨香齋的李掌櫃,讓小人帶話,說您上次要找的幾本前朝河工筆記,他費盡周折,總算尋到了殘本,請您得空過目。”
朱枰目光未離地圖,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知道了。”
他心中明瞭,這並非僅僅是關於書籍的訊息。
那枚小小的竹管,已然起到了作用。
墨香齋,表面是一家不起眼的書鋪,實則是他透過原主記憶中極其模糊的一點線索,結合自己穿越前對明代情報體系的瞭解,推測並初步接觸的一個可能的資訊節點。
原主的母親,出身微賤,似乎與一個早已沒落、專營南北貨殖的小商幫有些許遠親關係。
這墨香齋的李掌櫃,便是那商幫中一個不得志的旁支。
朱枰選擇他,正是看中其背景複雜卻又地位不高,易於控制,且有藉助皇子身份謀求利益的潛在動力。
風險固然有,但在這資訊閉塞的深宮,他必須有自己的耳朵。
又過了幾日,朱枰以出宮購買書籍為由,在幾名護衛(與其說是護衛,不如說是監視)的陪同下,來到了宮城外的南城。
南城商鋪林立,人流如織,比起肅殺的皇城,多了幾分煙火氣。
墨香齋門臉不大,店內光線有些昏暗,瀰漫著紙張和墨錠特有的氣味。
李掌櫃是個四十歲上下、面容精明的乾瘦男子,見到朱枰,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隨即被恰到好處的恭敬取代。
“貴人光臨,小店蓬蓽生輝。您要的書就在內間,請隨小的來。”
進入狹小的內間,屏退左右(護衛守在店門外),李掌櫃立刻從書架暗格中取出幾本舊書,以及一張摺疊的薄紙。
“殿下,書在此。另外,這是小的一點心意,近日南城坊間的一些趣聞軼事,想著殿下久居深宮,或可解悶。”
朱枰接過那張紙,並未立即展開。
他目光平靜地看著李掌櫃。
“李掌櫃有心了。聽聞掌櫃家中經營南北貨殖,近來可還順利?”
李掌櫃苦笑一下。
“不敢瞞殿下,近年來北邊不太平,商路時斷時續,南邊的絲綢茶葉,運過去也賣不上價,勉強維持罷了。”
朱枰點點頭,不再多問,隨手拿起一本河工筆記翻看。
內間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
李掌櫃垂手侍立,額角微微見汗。
這位七皇子,與傳聞中那個病弱無能的形象,似乎頗有出入。
那份沉靜的氣度,讓他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書不錯,本王收下了。”
朱枰合上書,將那張薄紙不動聲色地納入袖中。
“日後若再有此類孤本、雜記,或…有趣的見聞,可隨時告知小柱子。”
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是,是,小的明白。定當為殿下留意。”李掌櫃連忙躬身應道。
離開墨香齋,朱枰又隨意逛了幾家書鋪,買了些尋常的四書五經註解,做足了樣子,方才返回宮中。
是夜,凝曦閣書房。
燈燭如豆。
朱枰展開那張薄紙。
上面並非趣聞軼事,而是用極其隱晦簡練的文字,記錄了一些朝堂動向和市井流言。
包括:陛下近日似對刑部辦案效率不滿。
涼國公藍玉府上近日車馬往來頻繁。
燕王府長史葛誠近日曾秘密入京,與某位勳貴子弟在酒樓會面。
以及,關於七皇子“仁孝聰慧,留心經濟”的讚譽,已在小範圍士子中流傳。
朱枰逐字看完,將紙條湊到燭火上,看著它蜷曲、焦黑,最終化為一小撮灰燼。
資訊雖零碎,卻印證了他的一些判斷。
朱元璋對功臣的清理仍在繼續,藍玉已如驚弓之鳥。
朱棣的觸角,早已深入京城。
而他自己,那日殿前應對的效果,正在緩慢發酵。
他需要更多、更準確的資訊。
尤其是關於那位雄踞北平的四哥,燕王朱棣。
他知道朱棣在京城布有大量眼線,甚至很多朝臣都與之暗通款曲。
若能掌握其中一兩條線,不僅能預知危險,或許還能…加以利用。
但這需要時機,需要更縝密的網路。
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以及繼續鞏固自己“仁孝、有才但不具威脅”的形象。
機會很快再次來臨。
一場春雨驟降,連綿數日。
京畿低窪之處,已有內澇之患。
早朝之上,工部奏報永定河一段河堤出現險情,急需搶修,請求撥付錢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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