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砥柱中流
永定河分段承修之法,雖有小挫,終是推行了下去。
河堤得以鞏固,秋汛安然度過。
七皇子朱枰之名,不再僅限於“仁孝”,更添了幾分“幹練”的色彩。
雖仍居凝曦閣,但送往這裡的公文抄件,明顯多了起來。
多是些工部、戶部的尋常邸報,但其中蘊含的資訊,已非往日可比。
朱枰來者不拒,一一細讀。
他像一塊乾燥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關於這個帝國運作的一切細節。
這日,他正對著一份關於山東兗州府饑荒請求減免稅賦的奏疏抄本凝思。
小柱子引著一人進來。
此人身著青色官袍,品階不高,約莫三十許歲,面容清癯,眼神卻透著幾分精明與沉穩。
“殿下,這位是通政司右參議,楊士奇楊大人。”小柱子低聲稟道。
朱枰心中微動。
楊士奇?這可是未來輔佐仁宣之治的名臣,如今竟還只是個小小的通政司參議?
他面上不動聲色,溫和道:“楊參議不必多禮,請坐。”
楊士奇依禮坐下,姿態不卑不亢。
“下官冒昧來訪,是因近日整理文書,見七殿下於經濟實務頗有見地。恰逢兗州饑荒,戶部議賑,爭論不休。下官不才,偶有所思,想請殿下指點一二。”
說著,他取出一份文稿,雙手呈上。
朱枰接過,快速瀏覽。
文中主要論述賑災之策,提出“以工代賑”為輔,“平抑糧價”為主的觀點,建議官府開倉平糶,並嚴查囤積居奇,同時引導富戶捐輸,穩定民心。
思路清晰,文筆老辣,已顯能臣風範。
朱枰放下文稿,沉吟片刻。
“楊參議高見。平抑糧價確是關鍵。然則,官府開倉,能濟一時,難濟長遠。富戶捐輸,恐非所願,強逼則生怨。”
他看向楊士奇。
“本王以為,或可雙管齊下。其一,仿‘常平倉’舊制,非只平糶,更可於糧賤時購入,糧貴時售出,長保糧價平穩。其二,兗州近運河,或可效仿永定河舊例,以工代賑,疏浚境內漕運支流,既安饑民,又利漕運。朝廷可許以免稅或漕運優先之權,吸引商賈捐助錢糧,以補官府之不足。”
楊士奇眼中閃過一絲驚異。
他本以為這位七皇子只是偶有急智,沒想到對方竟能立刻指出他策略中的不足,並提出更為系統、長遠的補充。
尤其是“常平倉”與吸引商賈的思路,不僅解決眼前,更著眼於未來,格局顯然更大。
“殿下深謀遠慮,下官佩服。”楊士奇由衷道。
“楊參議過謙了。”朱枰擺擺手。
“本王不過閉門造車,紙上談兵。楊參議身處通政司,熟知天下文書,見解方是切中時弊。日後若有餘暇,還望楊參議不吝賜教。”
他語氣誠懇,毫無皇子架子。
楊士奇心中受用,連忙躬身:“殿下折煞下官了。能得殿下垂詢,是下官的榮幸。”
兩人又就漕運、稅賦等事交談片刻,楊士奇方告辭離去。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朱枰目光深邃。
楊士奇此來,恐怕不僅僅是探討政事那麼簡單。
通政司位卑而權重,能接觸大量機密文書。
他主動靠攏,是看好自己的潛力?還是受人所託,前來試探?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積極的訊號。
他需要這樣的“諍友”與潛在的盟友。
但不能急於求成,需細水長流。
幾日後的朝會上,兗州饑荒之事再被提起。
戶部依舊在為錢糧扯皮。
朱元璋面色不豫。
朱枰這次沒有主動出列。
他只是在工部尚書提及漕運支流淤塞問題時,看似無意地補充了一句。
“兒臣聽聞,兗州境內漕運支流似有淤塞,若能在賑濟災民時加以疏浚,或能一舉兩得。”
聲音不大,卻恰好能讓御座上的皇帝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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