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掌機樞
藍玉案的餘波,在洪武三十一年的歲末漸漸平息。
血染的階前被反覆沖刷,新雪覆蓋了舊痕,卻掩不住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的驚悸。
凝曦閣內,炭火燒得噼啪作響。
朱枰披著一件半舊的狐裘,正伏案翻閱著一摞卷宗。
這是吏部初步擬定的“清吏司”章程,以及幾位候選官員的履歷。
朱元璋金口已開,命他“參與初立事宜”,他便不能只是“看看”。
他必須真正理解這個新設機構的運作,並從中找到能為自己所用之人,或至少,不為敵所用。
章程寫得四平八穩,強調了清吏司“複核”、“移審”之權,以及對三法司的“補充”與“協理”作用。
看似許可權不小,實則處處受制。
複核之權,需基於三法司已審結或難以審結的案件。
移審之權,需得皇帝或三法司首肯。
其本身並無獨立偵緝、審判之權。
這是一個精巧的平衡。
既賦予了朱枰一個介入司法的名義,又未給予他顛覆現有格局的力量。
朱枰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他的父皇,即便在晚年,依舊將權術玩弄得爐火純青。
但他要的,正是這個名義。
他將目光投向那幾位候選官員的履歷。
多是些品階不高,資歷不深,但在刑名、錢穀或風聞奏事上有些名聲的官員。
背景各異,關係複雜。
他的手指在其中兩個名字上停頓了片刻。
一個叫嚴震直,現任刑部廣西司主事,以精通律例、不畏強權著稱,曾因頂撞上官被貶斥,起復後依舊故我。
另一個叫古樸,現任都察院監察御史,出身寒微,以彈劾勳貴子弟不法事而聞名,人送外號“古板磚”,意指其又硬又臭,砸到誰誰倒黴。
這兩人,皆非易於掌控之輩,甚至可說是官場異類。
但正因如此,他們或可成為打破僵局的利刃。
至少,他們不容易被其他勢力輕易收買。
幾日後,關於清吏司人選的廷議在文華殿舉行。
吏部尚書,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左都御史等重臣齊聚。
朱枰作為“參與者”,坐在下首,安靜聆聽。
爭論頗為激烈。
各方都想將自己的人,或至少是親近己方的人塞進這個新衙門。
吏部推薦的多是些循資按輩的官員。
刑部和大理寺則希望安排些懂得“顧全大局”的老成之人。
都察院則想多派幾個言官,加強監督。
朱元璋高踞御座,面無表情地聽著,並未表態。
直到爭論稍歇,他才將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朱枰。
“老七,你也聽了半晌,有何見解?”
眾臣目光瞬間聚焦。
朱枰起身,躬身一禮,聲音平和。
“回父皇,兒臣以為,清吏司新立,旨在釐清積弊,通達下情。所選官員,首重剛直不阿,次重通曉實務。若盡選圓滑世故之輩,則與三法司舊制何異?不過多設一冗衙而已。”
他頓了頓,繼續道。
“兒臣近日翻閱卷宗,見刑部主事嚴震直,曾力主查辦桂林衛指揮使冒功案,雖因此獲咎,然其風骨可嘉。都察院監察御史古樸,屢劾勳貴紈絝,不畏權勢。此二人,或可入清吏司,以彰陛下求實求公之心。”
他直接點明瞭兩個人選,理由充分,且契合清吏司設立的初衷。
殿內一時安靜。
嚴震直和古樸,都是朝中有名的“刺頭”。
將他們放入清吏司,無異於放了兩條鯰魚進沙丁魚群。
必然會攪動風雲。
但這兩人,又確實符合“剛直”、“通曉實務”的標準,讓人難以反駁。
吏部尚書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刑部尚書則若有所思。
左都御史倒是微微頷首,古樸是他都察院的人,若能進入清吏司,也算擴充套件了影響力。
朱元璋深邃的目光在朱枰臉上停留片刻,又掃過眾臣。
“嗯。嚴震直,古樸。朕有些印象。可。”
皇帝一言而決。
“清吏司主官,由刑部右侍郎暫領。下設郎中、員外郎、主事若干。嚴震直擢為清吏司郎中,古樸擢為員外郎。其餘人選,爾等再議,報朕知曉。”
“臣等遵旨。”
廷議結束。
朱枰隨著眾臣退出文華殿。
他能感覺到,幾位大臣看他的眼神,又有了新的變化。
這位七皇子,不僅會提出方略,竟也開始在具體人事上施加影響了。
雖然只是兩個中低層官員的任命,但其展現出的眼光和膽魄,不容小覷。
嚴震直與古樸得知任命,反應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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