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染階前
洪武三十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應天城內的氣氛,比天氣更加凝重。
那份關於“異地交叉審理”的章程尚在刑部議定,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便以雷霆萬鈞之勢,席捲了整個朝堂。
這一日,天色未明,朱枰便被宮外傳來隱隱約約的甲冑碰撞與馬蹄聲驚醒。
他披衣起身,推開窗戶。
寒風裹挾著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皇城各門,不知何時已增派了重兵把守,盔明甲亮的侍衛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鷹。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壓抑。
“殿下,殿下!”小柱子連滾爬爬地衝進來,臉色煞白,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出…出大事了!涼…涼國公藍玉,昨夜被…被陛下下旨,鎖拿入詔獄了!”
儘管早有預料,朱枰的心還是猛地一沉。
風暴,終於來了。
而且來得如此迅猛酷烈。
“罪名…罪名是謀逆!”小柱子癱軟在地,語無倫次。
“還有…還有好多勳貴大將,景川侯曹震、鶴壽侯張翼…還有…還有吏部尚書詹大人…都…都被抓了!外面…外面全是兵!”
朱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藍玉案。
洪武朝最後一次,也是規模最大的一次對功臣勳貴的清洗。
他知道這段歷史,但當其真正發生時,那血腥的氣息依舊讓他感到窒息。
他迅速整理思緒。
藍玉倒臺,牽連必廣。
蔣瓛作為其舊部,雖已暗中向自己靠攏,但能否在這場風暴中保全,尚未可知。
自己與藍玉唯一的“交集”,便是那份被婉拒的請柬。
這或許能成為一道護身符。
但也可能被有心人曲解。
他必須更加謹慎。
“緊閉宮門,任何人不得出入。對外只稱本王驚懼病發,需靜養。”朱枰沉聲下令。
“是…是!”小柱子連聲應道,連滾爬爬地去傳令。
凝曦閣頓時如同風暴中一葉孤舟,與外界隔絕。
但資訊的傳遞並未完全中斷。
午後,楊士奇設法透過一條極其隱秘的渠道,送來一張字條。
上面只有寥寥數字:“藍伏,牽連甚廣,京營震動,慎言慎行。”
字跡潦草,顯然書寫時情況緊急。
朱枰將字條焚燬,心中對楊士奇的評價又高了一層。
此人能在如此險惡局勢下,冒險傳遞訊息,無論出於何種考量,都難能可貴。
接下來的幾日,整個應天城彷彿被血色籠罩。
詔獄人滿為患。
每日都有官員勳貴被抄家、鎖拿。
菜市口的青石板,被反覆沖刷,卻總也洗不淨那濃郁的血腥氣。
朝會暫停。
皇城內外,人人自危。
朱枰稱病不出,每日只在閣中讀書,偶爾詢問小柱子外面的情況。
訊息斷斷續續傳來。
羽林左衛指揮使蔣瓛,因曾與藍玉府上往來,也被帶走訊問。
朱枰心中微緊。
蔣瓛是他目前唯一能觸及軍方的一點火星。
若就此熄滅,頗為可惜。
但他不能有任何營救的舉動。
那無異於引火燒身。
他只能等待。
又過了幾日,一個驚人的訊息傳來。
蔣瓛被釋放了。
據說是查無實據,且其在羽林左衛推行新法得力,士卒稱頌,陛下特旨開釋。
朱枰聞訊,若有所思。
這背後,是否有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影響?
還是朱元璋覺得,一個穩定且感恩的衛所指揮使,比一個無足輕重的藍玉舊部更有價值?
無論如何,這是個好訊息。
風波稍歇,朝會重開。
奉天殿內,氣氛依舊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龍椅上的朱元璋,面色冷峻,眼神掃過下方稀疏了不少的朝臣佇列,帶著審視與毫不掩飾的殺意。
眾臣噤若寒蟬,連呼吸都放輕了。
議事也顯得心不在焉。
誰都怕一句話不對,便步了那些階下囚的後塵。
這時,朱元璋的目光,落在了皇子佇列末尾,那個依舊面色蒼白,顯得弱不禁風的七皇子身上。
“朱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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