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人話！”
“啊，這又是一個，薛譚拜師秦青習謳歌，也就是上古時的一種高音唱法，學未成自矜歸鄉。秦青送別至郊野，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雲！其聲初如清泉漱石，漸轉激越，裂帛穿空！聲浪觸山間松柏，千枝霜葉簌簌齊顫，繼而針葉如受重擊，噼啪爆裂四濺如雨！雲氣聚湧而來竟被聲波生生阻遏懸停，長空滯影如凍！然後薛譚震駭得匍匐在地——方知師尊未授絕技，乃因己身髒肺未淬鍊至與山嵐松濤同頻，強學必致經脈寸斷！”
“同頻？”
“不錯！你總算抓到了關鍵！”
“什麼是同頻？”
“只可意會，難以言傳！再給你講個故事，《酉陽雜俎》上的故事，叫魯遽調琴，隔室弦驚。”
“隔室弦驚？我大概好像摸過到了點什麼！”
“故事大概就是說周代有個琴師叫魯遽，閉關調律，置兩具桐木琴於東西密室，除錯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在東室撥動宮弦的時候，西室的宮弦竟然也跟著顫動！就好像被一隻無形之手撥動一般！
更奇怪的是，魯遽取小弦調至與黃鐘律相合，懸於大鐘之側。大鐘未擊，小弦忽自狂顫如蛇舞！滿室銅器器皿皆共鳴嗚咽，瓦甑迸裂如遭重錘！
魯遽大笑曰：音律相召，金石同嘯！此乃天道頻率也！”
王笙目光閃動，“我明白了！天地萬物都有自己的頻率，兩個同頻的東西會互相影響，對吧？我也只能理解到這個程度！”
端木燕道：“恭喜你，王大少，答對了！”
王笙眉頭漸漸擠在一起，“你說，魔教的馭屍大法，會不會跟這個頻率有關？”
端木燕一怔，眼中露出了敬佩之色，“沒想到你這麼快能聯想到這裡！佩服！”
熊夢煙調了一下宮弦，十幾具屍體同時舉起了左手，詩音和蝶舞兩個小姑娘跟著模仿舉起左手，兩人相視一笑！
然後商弦——舉右手！
角弦——抬頭！
徵弦——低頭！
羽弦——後退！
文弦——左轉身！
武弦——右轉身！
然後熊夢煙突發奇想，竟然再次調整音律，一曲《竹枝詞》驟然響起，群屍竟然開始齊刷刷地跳起了簡單的舞步——進退輕踮步，手作折柳枝！然後不停重複！
詩音和蝶舞面面相覷，然後同步跟著模仿，然後對視一眼實在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熊夢煙被兩人感染，也跟著笑了起來，三人玩得不亦樂乎！
看到熊夢煙笑顏如花，端木燕那張千年不化的冰冷的臉竟然也有了暖意！
熊大小姐剛剛死了父親，還沒從悲傷的泥潭中走出來，這些天就沒怎麼笑過，剛才即使聽到鳳九霄要上山的訊息也沒露出笑臉，而現在，雖然場面有些血腥恐怖，但是難得她笑得那麼開心，就像一個小女孩過年的時候終於穿上了心心念唸的新花衣，那一刻是小女孩最開心的瞬間。
現在，熊夢煙笑得就像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
屍山血海當中，那一抹笑容，奪盡了天地顏色！
此時此刻，端木燕的眼裡，整個天地之間，只有那一身如雪的白衣！
他才不會憐憫這一地的屍體！
成年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所有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也是自己選的！死在這裡，和死在其他地方沒有什麼區別！因為江湖路，就是一條不歸路，早晚是死！若說有什麼區別，無非是死在誰的手上不同而已！
雪崩之時，哪一片雪花敢說自己是無辜的？
所以，當看著熊夢煙利用七絕魔琴操控這些屍體跳舞的時候，他沒有同情和憐憫，只有開心！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自己的意中人開心更開心的事情？
端木燕竟然也跟著模仿跳舞的屍體的步伐，跳起了簡單的舞步！
王笙搖頭。
看著那幾十個兀自廝殺的高手，此時沒了熊夢煙的刻意控制，突然間清醒了過來，手上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然後他們才仔細打量眼前的人！
渾身浴血，滿臉血汙，好像從血池裡剛鑽出來一般，根本認不出對方到底是誰，同時後知後覺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疼痛不已，這才發覺自己和別人差不多，體無完膚！
他們慢慢把目光轉向熊夢煙，不料琴聲驟變，這幾十人竟突然神情一滯，然後齊刷刷地跟著屍體一起跳起了舞！
王笙知道，不管這些人以前跳沒跳過舞，但現在，這是他們人生中最後一曲舞了！曲終之時，也就是他們人亡之刻！
死亡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