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帝心惕厲

建興二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來自北方的朔風，裹挾著隴右戰場的肅殺之氣，吹遍了成都的每一個角落。

偏殿內，炭火噼啪作響，卻難以驅散劉禪眉宇間凝結的一絲沉重。

他剛剛批閱完蔣琬呈上的、關於加大蜀錦外銷以換取軍資的奏報，目光便落在了費禕剛剛送來的北方軍情急遞上。

拆開火漆，展開帛書。

目光掃過字句，劉禪的呼吸為之一滯。

不是隴右前線的戰報，而是來自江州。

趙雲，趙子龍，病逝了。

那個長坂坡上七進七出，漢水岸邊勇冠三軍，一生征戰從未重傷的常勝將軍，終究沒能敵過歲月的侵蝕與北伐以來積勞成疾的損耗，在江州都督任上，潼然長逝。

享年，七十六歲。

帛書從指間滑落，輕飄飄地落在案几上。

劉禪怔怔地坐在那裡，一時間，殿內只剩下炭火燃燒的細微聲響。

他能清晰地“看到”，代表著趙雲的那道凝實、剛正、如同白玉柱石般的氣運光柱，正在以一種無可挽回的速度，迅速黯淡、崩散，最終化為點點微光，徹底融入了天地之間。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與空落，湧上心頭。

趙雲。

對於他這個穿越而來的靈魂而言，這不僅僅是史書上一個光輝的名字，更是自他來到這個世界，為數不多能讓他感受到純粹忠誠與呵護的長輩。

那個在長坂坡救下他性命，那個在孫夫人慾帶他返吳時與張飛一起截江奪鬥，那個在先帝東征時力諫勸阻，那個在他登基後依舊默默鎮守東方門戶的老將軍。

走了。

季漢又失去了一根擎天之柱。

【重要歷史人物趙雲逝世，季漢氣運微幅震盪。】

【當前氣運：5080】

氣運數值的微小下跌，印證了這位老將在季漢國運中不可或缺的分量。

“陛下……”侍立一旁的費禕，見劉禪神色有異，輕聲喚道。

劉禪緩緩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將翻湧的情緒強行壓下。

“擬旨。”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清晰。

“追贈趙雲為大將軍，諡號順平侯。命有司依侯爵禮制，厚葬於成都錦屏山之東，其子趙統襲爵。”

“令，成都文武百官，皆往弔唁。朕……亦將親往致祭。”

旨意迅速擬好發出。

整個成都，再次籠罩在一片悲慼之中。

趙雲的威望太高，他的逝去，對軍心、民心的打擊，甚至不亞於一場區域性的失利。

劉禪能感覺到，那赤色的龍形國運，因這顆將星的隕落，而顯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

三日後，趙雲靈柩運回成都。

葬禮極其隆重。

劉禪親自率領文武百官，素服出城迎靈。

看著那具覆蓋著大漢戰旗的棺槨，看著披麻戴孝、痛哭失聲的趙統、趙廣，看著兩旁肅立、虎目含淚的軍中將士，劉禪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他恭敬地在靈前上香，行禮。

心中默唸：老將軍，一路走好。這漢室江山，朕，會替你，替父皇，替所有為之奮鬥的人們，繼續扛下去。

葬禮結束後，劉禪回到宮中，久久無言。

趙雲的逝世，像是一記沉重的警鐘，敲響在他的心頭。

時光無情，英雄老去。

季漢的開國元勳，正在一個接一個地離開。

而北方的曹魏，地大物博，人才輩出，司馬懿那樣的勁敵正當盛年。

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攫住了他。

他知道，自己必須更快地成長，必須擁有更多足以支撐這個國家的力量。

不僅僅是依靠諸葛亮，依靠那些老臣。

他需要屬於自己的班底，需要更強大的自身。

“費禕。”劉禪喚道。

“臣在。”

“近日朝中，可有何異動？尤其是……聽聞趙雲將軍逝世後。”劉禪問道，目光銳利。

費禕略一沉吟，回道：“回陛下，群臣皆哀痛順平侯之逝，並無明顯異動。然……臣隱約聽聞，有少數官員私下議論，言及北伐以來，國力損耗頗巨，今又折損大將，或……或當暫緩兵事，與民休息。”

果然。

劉禪眼中寒光一閃。

妥協、保守的聲音，永遠不會消失。

尤其是在遇到挫折或損失的時候。

趙雲之死，無疑給了這些人一個藉口。

“可知是何人議論？”劉禪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冷意。

費禕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多為一些……清流文官，如譙周門下幾位弟子，亦有之。”

譙周……

劉禪想起那個氣運沉靜，專注於經史的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