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佈局精巧的假山流水中,上官裴麵皮顫動,一腳踩碎了足下的青磚。
他狠戾目光微垂,凝視著玄袍老者,口中咀嚼著老者所言的情報,最後緩緩抬起眼皮,“魏淵……疑似六品武夫!並且……你還被他看穿了身份!”
咚!玄袍老者心中冰冷一片,瞬間跪倒在地,“是屬下的失誤,不僅沒有完成大人的任務,還致使魏淵察覺大人的身份,屬下該死!”
作為上官家的老人,他幾乎是看著上官裴從小長大的。
年少之時,他這位大人同樣是心懷聖人之道,認為自己讀聖人之道,乃是為了匡復社稷,安撫萬民!
可這一切,都隨他高中進士,被安排在翰林院任職,慘遭排擠之後……發生改變了!
上官家,在豫州之地,堪稱是名門望族。
而上官裴,同樣也是一州之地的天之驕子。
六歲習文,十歲童生,十二歲秀才,十六歲舉人……
即便是魏淵的父親,也要略遜他一籌。
可當他進京趕考,高中進士,被安排入翰林院後……
他發現……門內研墨謄抄簡單奏摺的那人,乃是上一屆的狀元!
而一旁被訓斥到戰戰兢兢的那人,乃是上上屆的榜眼……
如他這般的天才在這裡,實在是毫不起眼……
至於他背後的所謂名門望族,那便更是不值一提了。
至此,他的心態,終是發生了一絲改變。
直到現在,他以僅三十出頭的年歲,便成為大奉戶部侍郎,甚至於猶有傳言,將來的戶部尚書,也極有可能是他!
這其中,他所犯下的罪孽,沒有誰比這個老人更為清楚了。
故而,玄袍老者很清楚,重視這一次的結局,並非是他一手促成。
但……上官裴終需發洩心中怒火的。
且……他為上官家做了一輩子的黑手套,他的存在……終究是不會為上官裴所容忍。
此次,便是那個契機。
故而,逾期矢口否認,甚至於愚蠢到與其辯論。
反倒不如將這口黑鍋接下來,以他自己一人的性命,為自己全家妻小搏一世富貴!良久的沉寂之後,上官裴終收斂臉面上溢位的暴戾,輕輕按揉著眉心道,“你……很聰明,但我不會殺你,你自己下去,自領一個月幽閉吧!”
現在,輪到老者有些驚愕了,但只是瞬間,他仍然是重重的磕了一頭,“是……”
待到他走遠後,上官裴面上的陰鬱頓時消散,只是淡淡地凝望著湖面,
“只要你還心懷惜雪……那你就永遠逃不了我的掌控!”
在這短短的幾刻鐘內,他便已經權衡好利弊關係,並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抉擇。
於他而言,最似他這種人反倒是不好控制的。
與之相反的,那種重情重義者,只需要拿捏好他們的脈絡,縱使他們心有不滿,卻一樣能為己所用。
與此同時,城外幽寂的小院內,魏淵手中捏著那一頁沉甸甸的宣紙。
目光掃過空蕩蕩的院落,心中竟也難以抑制的升起一抹失落。
這個他一直忌憚不已的人,一直傳授他拳法,彷彿他兄長的人,就這麼離開他了。
直到此時,他這才發覺,自己對於這人,其實已然有了一種依賴。
就好似他年幼之時,喜歡終日跟隨在自己父親身後一般。
“罷了!既然你信我,那我便將那所謂的氣運,為你尋來!”
心中諸般念頭湧動,終於是在最後,化為一抹決斷。
砰砰!
忽然,在他沉思之時,院落的大門被人叩響。
魏淵不由得心中一驚!以他此時的境界,即便是在這人來人往的鬧市之中,尋常人等靠近他身側百丈,便足以被他感知到。
但是敲響大門的這人,在他的感知之中,就彷彿虛無一般。
“上官伯父?”
魏淵心中浮現一張儒雅俊逸的面龐。
他來到大奉王城中的這一年,其中,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停留在上官府邸之中的。
幾乎並未與其他人有過多接觸,更別說……是這種實力遠在他之上的存在!
但……上官裴雖強,卻也僅僅只是儒道五品罷了!魏淵自信,即便是上官裴親臨,也不可能難過他的感知!
畢竟,武夫的修行,此時並不似道宗那般倚靠天地法則,同時也不似儒士那般,倚靠所謂氣運!他們自始至終所修持的,僅僅只是自己的筋骨皮膜、血肉體魄、精神意志……
至少他從九品到六品,是這樣的。
因而,即便是高他一個境界的存在,也不大可能在這種距離上,能夠瞞過他的感知。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也別想阻擋我變強復仇的腳步!”
魏淵神情微微戒備的同時,手中已然捏起黎明傳授於他的拳印,緩緩拉開門栓。
嘎吱!
悶霜跌落在地的瞬間,大門已然無風自動,被宛若潮水般洶湧著的壓力,緩緩推開!
壓力的源頭,是一尊彷彿鐵塔般的漢子。
其身上殺氣熾盛,宛若從屍山血海之中走出的血修羅般,只是露面的瞬間,便給魏淵帶來了沉重的壓力。
“你就是魏淵?”
這人淡漠的俯瞰著魏淵,緩緩開口了。
其驀然的視線中,卻又帶著一抹好奇與比較。
“是我!”
魏淵鬆開拳印,坦然自若。
只是憑藉著這人的氣息,他便猜測,這人的實力,至少在半步四品的地步!且……同樣是武夫。
這種層次的存在,不會被他那位上官伯父輕易請動。
且這人一身血腥氣熾盛,只是源於他的經歷,而並非是他的殺意流露。
魏淵並未從他的身上,感知到殺意與敵意。
更多的是一種審視與好奇,甚至於……是比較。
“上面有大人物親自開口,讓你入我麾下,從一名百夫長做起,即日開拔去邊境對抗巫族,你可願意?”
說到這裡,他微微停頓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笑容,
“當然……你拒絕也無用。”
“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魏淵瞳孔微微收縮,就連呼吸也不禁加快了。
巫族……
既然他後半生的目標,是要以覆滅巫族為首。
那便趁此機會,先加入邊軍之中,從熟悉巫族的一切開始。
至於其中是否有陷阱?魏淵也並非是沒有懷疑,只是這人的實力,完全凌駕在了自己之上。
若是想要陷害自己,完全不必做過多彎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