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試倒也不難,通常只是走個過場,屬於有手就能過,有的時候甚至都不需要參加考試,找人籤個到都算過關。當然他們這一科進士剛被整治過,對於關試也都不敢馬虎。但是無論關試難不難,現在的情況是根本就沒有座主可拜,自然也就沒有人去引他們拜見宰相併被通知關試。
“要不要去崔散騎府上拜謝?崔散騎主司吏部,且在考場做監……”
有人忍不住開口說道,座主與考生自有一份香火情,如果能以崔沔這個三品大員為座主,說出去也好聽啊!
此言一出,便也有人面露意動之色,然而李嶷卻連連搖頭道:“座主所以稱師,便是因為於我等有選取舉薦之恩,故而需要拜謝。某等早經三試,皆以嚴員外為師。
崔散騎於某等非但無恩,反有詰責之厲,若是拜為座主,某等豈不為時流譏以趨炎附勢?”
聞聽此言,那提議之人便也面露不悅之色,雖然心裡的確是這麼想的,但被這麼赤裸裸說出來,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於是便又沉聲道:“既然如此,李十七又有何見解?”
李嶷聞言也是語竭,低頭沉思片刻後便望向張岱道:“張六既然招人至此,想必已有所計!你便爽快道來,以供諸位參詳。”
“我的確有計,只不過一旦講出便言出必行,無論你等從或不從!”
張岱先是表達了自己堅定的態度,然後才又說道:“我等座主乃是嚴員外,無論國法人情都無可置疑。但因雜文外洩前事,致使考功官吏議罪未決,或許有人暗生兩意。
但我想告訴諸位的是,今我等器具如何,仍在人言臧否。麻衣未解便先露趨利避害之態,自此以後,選路窮矣!
是故明日我便先登嚴員外邸,拜於空堂而後再入南省請於相公,若嚴員外不得公正裁決,則不參關試!”
“這、這有些冒犯了吧?不參關試,如何守選?況、況且嚴員外的確是處事有失,並非濫罪……”
聽到張岱此言後,頓時便有人面露難色道,顯然不想將好不容易得來的前程輕易做賭注去脅迫宰相。
張岱聞言後便嘆息一聲,有這樣想法只能說此人還太天真,甚至都談不上利己,因為他還沒有搞懂大唐官場的基本邏輯。
他們本身並不是什麼舉足輕重的朝士,他們的表態對事情也沒有決定性的影響,如此行事只是體現出他們的節操與秉性,並且儘量讓事情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
那些決定他們前程的朝堂大佬所看重的也恰恰是這一點,唐代崔群知貢舉,自謂前歲放春榜三十人,乃是三十座美莊良田。意思就是說這些門生們會像田園產業一樣,對自己知恩圖報,源源不斷的獲得收成。
除了這些官場倫理之外,也要考慮到權力的小任性這一因素。他們這些人及第本就不循常規,那接下來的關試若再隨事而遷,或是擱置延後、或者改變形式增加難度,都是未可預料的。
就算他們僥倖過關,在整個選人群體中都屬於異類。作為一個異類,除非能力卓越到壓制不住,否則在一個系統中必然是要受到排斥的。
所以現在他們這些新進士們首先要強調的,就是他們是透過正經的朝廷典選選出來的人才,而不是什麼人事傾軋的產物,他們也需要被正常公正的對待!“我同意張六此計,來日必共行事!”
李嶷本就頗為感懷嚴挺之對自己的欣賞,哪怕因為遭遇波折而沒能成為狀元,這會兒聽到張岱表態要力挺嚴挺之,也連忙點頭說道。
王昌齡等幾人也都陸續點頭同意,他們未必對官場規矩瞭解透徹,但出於本身的道德操守,也覺得不應在此刻急於和嚴挺之劃清界限。
只不過還有幾個人低頭沉吟不語,顯然要做出這樣的決定對他們而言還很艱難。
張岱見狀也不再逼迫他們,只是又舉杯笑語道:“今日相聚只為共賀登科之喜,來日如何行事各自斟酌。若肯與共事,嚴員外邸前相聚,若有別計亦可從容自處!且飲此杯,且樂當下!”
眾人聞言後,便也都不再糾結此事,以免氣氛尷尬,紛紛舉杯回應,準備歸後再各自思索。
其實不只是座主與門生,同年之間也是一份難得的情誼,只不過人的秉性經歷各不相同,值不值得往來也待考察。
嚴挺之此事恰好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張岱倒不覺得不肯共事便是品性低劣,只能說性情與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自然也就沒有必要繼續深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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