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後半夜雖然補了一覺,但在御史臺那陰氣森森的地方睡的也不怎麼踏實,所以從皇城中回到家中後便又繼續上床補覺。
等到他再睡足醒來,時間也已經來到了傍晚。當從臥室中走出來、看到堆滿書案的書卷後,他只覺得有種生理上的不適,連忙抬手吩咐道:“速將這些文卷收起,近日不要拿出來!”
和後世學生們考試透過後總會莫名的厭學一樣,他現在看到這些東西也是反感的不得了,只想遠離。
後世不乏人吐槽應試教育讓人厭惡學習、是錯誤的知識灌輸方式,寓教於樂才是正確的方法。
這都是放狗屁,提升自我永遠都是痛苦的,無論是知識的擴充套件累積、還是認知的修補與重塑,興趣固然會增加人的內在驅動力,但過程中的疲累也是真實存在的。
雖然他在關鍵時刻還有開掛作弊這一選項,但是這種形式的作弊同樣也壓力不小,需要對過往的積累搜腸刮肚的思索組織,而且省試之前的準備積累和過程中的情緒起伏也一樣不少。
如今省試總算結束了,無論結果如何,現在都可以稍微鬆一口氣了。眼下的他,什麼正事都不相干,只想吃喝玩樂。
搞這些事情,留在大宅中當然不方便,可是惠訓坊的別業之前燒燬後還沒進行修繕,長壽寺的淨土院修繕翻新倒是完工了,但終究是佛門淨地,也是不好去搞什麼娛樂專案。
想了想之後,他便喚來丁蒼說道:“城南桃杏開花了嗎?丁蒼你先安排人過去收拾一下,準備一些酒水食材,出榜之後出城閒居幾日。”
丁蒼聞言後連忙點頭應是,旋即又咧嘴笑道:“阿郎此番必定能進士及第,是不是一併準備一些祭祀用物、屆時去祭告一下娘子?”
“那便先準備著,順便預約幾名長壽寺高僧,到時候再作一場法會。”
張岱自己雖然也不迷信僧道,但做這些事情無非也是一個人情上的慰藉。去年他雖然給他母親立碑,但當時惦記著跑路,連一場像樣的法會都沒有做,眼下境況總算是從容起來,也一併操持一下以慰亡靈。
雖然最終的榜單還沒有出,但張岱對於進士及第還是有點把握的,他這一場覆試要比日前的雜文試發揮的更加出色、抄的更加認真,反而王昌齡、常建等人在出宮後都感嘆發揮的並不算好。
所以只要那些考官們不敢明目張膽的搞動作打壓自己,最終進士及第對張岱來說也算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只是最後名列第幾就不好說了。
“王守貞還在家裡嗎?”
思緒一轉後,張岱又向丁青問話道,他之所以對今次進士及第勢在必得,其中一方面的壓力就來自他們父子。
“在的、在的,昨日被七郎共諸郎君們歐打一頓,眼下還臥伏在馬廄呢!”
丁青聞言後連忙點頭說道:“阿郎也要親自教訓他一番?”
“打他做什麼?”
張岱聞言後便好奇問道,丁青這才講起了昨日逃出皇城後一系列應變舉動。
聽完這小子的講述後,張岱一時間也是哭笑不得,只拍拍他肩膀說道:“你還挺機靈!”
昨天的事情是自己危機意識太強烈、從而搞了個烏龍,倒也不怨丁青反應太激烈,而且昨天高承信告信於惠妃,遂有壽王送飯一事,找個機會也都要有所表示。
於是張岱又讓阿瑩找出剛剛收起的紙筆,寫了一份便箋書信著丁青先送去高承信家裡去,約定來日再聚。
側院馬廄一旁僕人居住的屋舍中,一身傷痛的王守貞正縮在乾草鋪成的鋪臥裡小聲啜泣著,聽到外間人語和走動聲,他登時捂住嘴巴,腦袋都杵進了牧草中不敢發出什麼明顯的聲音。
“六郎放心罷,那小子還死不了,只是縮在臥房裡偷懶躲事,還得教訓……”
門外傳來管事吳川的話語聲,王守貞頓時一激靈,當聽到房門被推開時,他滿心驚懼,咧嘴嚎叫道:“張郎、六郎恕罪、恕罪啊!昨夜南省事,真不是我耶做、就算是我耶,我、僕也不知啊……僕近日都在府上做事,少有歸家,真的沒有蓄意加害六郎!”
張岱走上前,看這傢伙鬚髮雜亂,兩眼血絲,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的,與日前那囂張跋扈的紈絝公子形象簡直判若兩人。不過一想到這傢伙何以淪落至此,他也一點不同情。
“你先不要乾嚎,我來問你,河南府判書你家收到沒有?準備幾時賠付錢帛?”
張岱擺手打斷了他的嚎叫乞饒聲,轉而沉聲問道。彼此糾紛雖然在聖人說和下暫時解決了,但是王守貞帶人來鬧事和哄搶等等所造成的損失,卻還需要河南府來審斷判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