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樣一套內涵豐富的方案,顯然不是如今張洛這樣一個身份能夠拿出來的,甚至就連他祖父張說主政多年,對於漕運的理解恐怕都不會這麼深刻。就這麼直接丟擲來,必然會引起懷疑的。所以張洛是打算用周良的身份和視角來寫出這一份計劃,當作周良的構想進獻上去。
周良舊是汴渠斗門吏,這個職位本來就是管理汴渠漕運事宜的,之後到河南府擔任錄事,又長期處理水務相關的事宜,有這樣一個身份和履歷,對漕運事宜有著深刻理解也就順理成章了。
當然這想法也並非全無漏洞,周良長期擔任卑職濁吏,很難擁有裴耀卿那種高階官員的大視野和大格局。
而這恰恰就是令人惋惜所在了,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草野之中未必沒有賢士,但現在這個才堪謀國的賢士卻被嫉賢妒能的河南府官員們給扼殺抹黑了!張洛現在要做的,就是要想盡方法、排除萬難,將周良這個世所罕見的賢才臨終所遺珠玉國策進獻君王,為忠直之士洗刷冤屈,為賢良之士弘揚事蹟!當然,他這麼做也並非純粹的出於公義,還是暗存一點私心。如果皇帝陛下欣賞並採納這一策略,那就請看在他勇於為國獻策的份上,能夠對其祖父從輕發落,比如從原本的一百板子改到九十九。
如此他區區一介無名小子,上有為國獻策之忠,下有營救恩親之孝,倒也不必奢求有什麼回報,歷此事後,忠孝就是他所獲得的人間瑰寶!當然這都是場面上的客套話,忠孝於我固然是至寶,但如果你一點都不賞,那這兩樣在你眼裡狗屁都不是!那這大唐也就談不上眾正盈朝,滿朝大臣盡是不忠不孝之徒!計劃就是這麼一個計劃,但想要實施還是得靠武惠妃將自己引薦到皇帝面前。這就超出張洛自己的能力了,所以他也不再多想,只將自己計劃內屬於自己要完成的部分儘量好好準備一番,務求機會到來時能有一個完美的表現。
所以接下來張洛便在清化坊這酒樓客舍中埋頭創作,將自己腦海中有關漕運改革的內容編寫成適合呈獻給皇帝的奏書。
由於周良本身就是小吏出身,所以文章倒也不需要多麼的文采華麗,只要語句通順、用詞樸實,能夠講清楚事情即可,書寫起來的難度倒也並不大。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幾天,期間四月八日佛誕節,坊中可謂是熱鬧非凡,民眾們遊街串巷、唱經禮佛,據說天街上還有佛像遊行,浩浩蕩蕩的隊伍從城中一直延伸到龍門石窟那裡,各大寺廟也都在這一天舉行盛大的法會。
不過張洛因為忙於創作,倒是沒有時間和閒情去街上感受這節慶氣氛,他的奏書基本上已經完成了,只是細節處還需潤色修改,尤其是一些犯忌諱的字句要認真排查,可不能因為細節上的馬虎而弄巧成拙。
就在佛誕節之後的第二天,牛貴兒再次來到這裡見面,帶給張洛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張令公在省接連受鞫多日,今日總算暫停鞫問,由金吾衛護送歸邸安置。
但今日朝中又以戶部侍郎李元紘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惠妃的意思是,郎君要不要先歸家請教張令公一番該要如何行事?”
張說被送回家,這說明針對其本人的審問告一段落,但具體如何判決,還要綜合其他方面的案情審理。朝廷任命李元紘為中書侍郎加同平章事,這就是實際上的宰相,取代張說的意味甚濃。
張洛心知武惠妃這是心裡又打起了退堂鼓,擔心張說被奪了宰相之權,未來影響力有限,就算出手相助怕也難以獲得可觀的回報。
這種優柔寡斷的隊友是真要命,不過眼下張洛也找不到其他更靠譜的幫手,但好在煽風點火、進行隊伍思想建設也是他的長項之一。
所以在聽完牛貴兒的轉述後,他便嘆息道:“我大父去職幾日,李元紘便入直中書,這難道還不能給人以警醒?勢位空閒,遲必生變啊!”
牛貴兒又匆匆返回內宮中,將這番話轉告給武惠妃,武惠妃在聽完之後,神情頓時也變得嚴肅起來,口中沉吟說道:“不錯,皇、王庶人去位已近兩年,後宮又豈可久無主人?
今我不肯奮求,旁人卻未必安守本分啊!張燕公今已困極,沐我甘霖,能不感恩?他即便不主南省,仍有門故眾多,也是一大臂助。”
講到這裡,她又沉聲道:“你再出告那孩兒,我當然願意助他,但此事終究還需看他膽略如何。將之前的構計告知他,他若有膽敢行,我必於內苑予他穩妥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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