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立志要做張氏孤兒的張洛在向燕國夫人入拜請安、並告知自己要出城去為亡母造碑,需要離家幾日後,便帶著英娘母女離開了張家大宅,往城外田莊去。
英娘昨晚受到了太大的衝擊與驚嚇,幾乎一整晚都沒有睡覺,清早時精神還有些恍惚,待到行出張家回望那大宅時,還有些悵然若失:“此番離開後,便不再回來了?”
阿瑩要比她母親更有主見,聞言後便笑語道:“阿母還擔心什麼?往年生怕阿郎不能當家立戶,唯恐辜負娘子所託,但今阿郎才力富強、臨事果敢,哪怕離了張家,無論去到哪處,咱們也不必怕!”
這話倒讓英孃的臉色好轉一些,壓下心中的彷徨後乾笑兩聲道:“確實不用擔心,阿郎既有了決斷,此行無論去向哪方,也不過是生死相隨!”
“阿姨放心罷,之前我便說過,自此後只有享福,沒有憂亂!”
張洛也笑語說道,英娘聞聽此言後便用力的點點頭,眼神也變得篤定起來。如果說之前她還只是欣慰於阿郎變得懂事了,昨日看到那一張價值一千五百貫錢的票券後,她也真的相信阿郎有這樣的能力!
上午時分,幾人來到田莊,大部分莊人們都在忙碌耕作著。這段時間張洛從田莊調走數名莊丁差使,雖然也給了他們不菲的補貼,讓他們不必憂於生計,可是一旦閒下來後,他們還是不忍見莊田撂荒,又抓緊時間耕作一番。
“丁蒼你近日不必再緊盯著莊事了,先往左近人跡罕至的偏僻村邑短賃一處宅院,收存一些衣食用物在那裡。莊上什物如果不耐儲存,便且先散給莊戶,讓他們各家取用。”
來到莊中坐定之後,張洛便對丁蒼吩咐道。接下來人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這田莊卻註定是搬不走。雖然田莊是他母親留下的遺產,但畢竟是籍外的佔田,之前也是靠著張家這一層關係保全下來。
接下來張家遭受政治震盪,就算田莊還能保留下來,張家可能也會因為自己的私逃而直接將田莊兼併於自家,畢竟宅中還有個主母鄭氏早就在暗中打這田莊主意。
這固然是有點可惜,但眼下張洛也並非之前那樣一窮二白,有足夠的資金可以從頭開始,倒也不必過於留戀這些舊物。
至於那些莊人佃戶們,他們本來就不是張洛的奴僕,未來無論是官府、還是張家收走田莊,也總需要有人耕作,為了確保田莊的收成,大機率也會繼續留用。
之前幾名揀選出來幫忙看守錢貨的莊丁,他們倒是有意願繼續跟隨,對此張洛也樂得接納。他眼下不缺幾人的飲食耗費,能有忠誠聽用的僕員再好不過。
“阿郎放心罷,我一定小心辦妥。”
丁蒼前後打理這田莊十幾年之久,心中自是有些不捨,但既然阿郎都已經做出了決定,便也只能點頭應是。
“你也不要太難過,來日處境穩下來,再置一片更寬闊莊園讓你打理!”
張洛拍拍他肩膀笑語道,繼而又說道:“再催一催碑匠們,儘量在佛誕日前完工,立碑時做一場齋會。”
他本身並不信佛,但他母親受武周政權的影響倒是頗信佛法,做一場齋會也算是撫慰先靈。
眼下時間已經進入了四月,張洛也不清楚張家的危機是具體哪一天爆發,穩妥起見,英娘母女便先留宿田莊中、不再回城。至於張洛因為有他大姨武惠妃送的這一匹御馬坐騎,出入倒也方便。
在田莊中略作交代後,張洛便又快馬直奔感德鄉的周良家中。當他來到這裡時,周良也恰好在家,模樣相較之前既黑且瘦,而且還滿臉的倦色。
“河南府事這麼繁忙?周錄事還是要注意休息啊!”
張洛望著迎出門來的周良,忍不住開口勸告道。
“事情倒是不少,只是繁而無用,勞累之餘,更增苦悶。”
周良聞言後嘆息一聲,眉眼間在疲憊之餘又添了幾分鬱郁之態。
因為近日調養得宜,周夫人身體也有所好轉,已經能夠下地行走,也被兒子攙扶著站在院裡迎接張洛,聽他兩人對話後便對張洛說道:“還請郎君勸一勸這痴人,多少朝堂公卿都難能料理清晰的事情,憑他九品錄事又能怎樣?”
“事若可為,義不容辭,事若艱辛,量力而為。我能聽一聽,周錄事是為何事憂愁嗎?”
待到入房坐定下來,張洛便望著周良笑語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