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府人煙稠密,括戶工作成效卓著,但是在括田方面卻遭遇了困阻。因為洛陽周邊多有權貴豪強把持大片的田產土地,括田的阻力實在太大。括上來這麼多戶但卻沒有相應的田畝可授,那局面自然就尷尬了。
就拿張洛自家來說,他那田莊還是武週年間得賜,自此後便消失在了官府籍簿當中,朝廷在這兩百多畝的土地上收取不到任何的地租。而他家莊人雖然成了在冊的籍民,但是因為官府無田可授,只能繼續租種他家的莊田。原本的佃租關係沒有改變,只不過那些入籍的民戶除了佃租之外還要承擔一份稅錢。
現在官府就是想方設法保住這一部分新增稅戶,一旦這一部分稅戶再流失掉,朝廷追究起來自然要遭受重罰。
明白了這一情況之後,張洛也不由得暗歎一聲,眼下還是繁華的開元時期,地方行政已經多有積弊。等到更加癲狂的天寶時期以及之後的安史之亂,情勢必然會更加的艱難。
不過眼下他的無權無勢,連自己都多有困境難以解決,對此也只是喟嘆幾聲而已。
三人用過早餐、正在庭前閒話,突然房間中又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周良父子連忙告罪一聲然後便匆匆衝回房間中去。
過了好一會兒,周良才又走出房間,神情有些黯淡傷神,張洛見狀後便忍不住問道:“周夫人身染何疾?可曾延醫診斷?”
“拙荊身罹風疾,已有年許,雖有延問,但卻難消病根,只能舍內臥養。我因府事所繫,繁勞於外,換一些簡薄俸料維生,家中則憑小兒短近傭工,也能近便照料其母。”
講到自家夫人的病情,周良也忍不住長嘆一聲,眼眶微微泛紅,顯然夫妻之間感情真摯,既為夫人遭受病痛折磨而心痛,又為只能給家人如此清貧生活而羞慚。
張洛聞言也是默然,風疾在古代乃是一個疾病大類,並不只是特指心腦血管的疾病,就連尊貴如帝王,染了這樣的病也很難治癒,諸如唐高宗李治甚至還要委政婦人從而引發了武周革命。像周良這樣的家庭,怕是也只能就這麼煎熬著等死了。
周朗提著瓦罐到院子外給母親煎藥,突然響起一個少女悅耳的聲音:“你這樣炮製藥物可不得法,催不出更多的藥力。”
張洛聞聲也走出院子,便見身穿布裙的阿瑩赫然站在院外,正指著瓦罐裡的藥材對周朗說道,他連忙開口道:“阿瑩你不要亂說,周夫人還在房中等著服藥呢!”
“阿郎……”
分別一日,阿瑩看到阿郎後頓時便笑靨如花,可當聽到那斥責聲便又嘟起了小嘴,低頭小聲道:“但這就是不對,將此撈出搗碎用淘米水浸上半個時辰後再來煎服,藥力一定更佳!”
聽到阿瑩說的這麼篤定,張洛不免也有些狐疑,周朗則是寧可信其有的嘗試起來,等到濾出湯藥送給母親服用,周夫人臉色果然較往常好了許多。
張洛還在院子裡忐忑等待著,等到周朗興奮的出來告知效果,心內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而望向阿瑩道:“你還真有幾分技力?”
“之前在南市香藥行學來,要為阿郎製藥服用,我哪敢不用心?就連藥行裡醫博士都讚我天賦頗佳呢!”
得了阿郎的誇獎,阿瑩頓時便露出自豪得意的笑容,旋即便又問道:“阿母著我來問,阿郎今日歸否?”
張洛再留下來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於是便跟周良約定兩日後再來訪問,屆時將會送來徐申所求的墓誌銘,至於其人所奉送的錢帛,則就暫且留在周家。這來路不明的大宗錢財,他也不敢直接帶回張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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