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協律郎

第20章 暴怒的主母

第二天清晨,張洛還在睡夢中,耳邊傳來輕聲的呼喚。

他睜開眼,阿瑩那明豔動人的臉龐便出現在眼前,看著那吹彈得破的嬌嫩臉頰,他忍不住探出嘴巴輕啜於上,口中輕笑道:“阿瑩,你真美。”

小侍女遭此輕吻,頓時霞飛雙頰,就連耳垂都霎時間染上一層紅暈,眼波羞怯移往他處,嘴裡低聲道:“阿郎莫再耍鬧,大府掌事正在院中等候。”

所謂的大府掌事便是主人張說所居院舍的管事,統管這家宅中一切的事務,雖說也是僕人,但卻遠比一般的族人還要更得張說的信任和倚重。

“大府掌事來這裡做什麼?”

張洛聞聽此言睡意頓消,心頭些許旖念也是蕩然無存,連忙翻身起床,接過阿瑩遞來的衣袍穿在身上,然後便走出了房間。

來到這裡的大府掌事名叫張固,年紀也有六十出頭,鬚髮灰白,體格還算硬朗,穿著一件樸素乾淨的布袍,正仰首打量著張洛所居住的這陋舍,待見張洛行出,連忙躬身迎上:“清早來問,有擾清夢,六郎安否?”

張洛也不是渾身帶刺的刺蝟、逮誰扎誰,別人對他和氣,他也能以禮相待,聞言後便擺手道:“掌事不必多禮,請問何事勞煩來告?”

“六郎言重了,主公離家上朝前特囑僕來告,稟賦才趣固然可喜,欲達真知仍待苦學。西閣集萃樓是主公燕居讀書處,樓內多藏先賢哲言、時萃妙語,六郎若往博採勤擷,定能廣學弘識、更益才性,所以著僕引六郎往集萃樓居住。”

張固又欠身對張洛說道:“往年幾位郎主也都在集萃樓受主公親為啟蒙,樓閒多時,今待六郎。”

“這、大父厚愛,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只不過,我性情疏略散漫,有失莊謹,比近而居,恐怕會惹厭失愛。況今所居風雨不侵,不必再煩別處侍人。”

張洛沒想到昨日聚會之後還有餘韻,他祖父張說竟然擺出一副要認真栽培自己的架勢,這不免讓他有點猝不及防,旋即便有些為難的說道。

張固久理家事,也是人情練達,並沒有直言張洛所居簡陋,只是又垂首道:“老僕耳目漸昏,承蒙主人不棄,仍然留用門下。常恐任事不周,受命則必盡力。懇請六郎體恤,准此老朽躬引前往。”

“阿郎,去罷!有令公垂顧關懷,此宅中再也沒有人事刁難了!”

一旁的英娘忍不住上前來小聲說道,她一直都在擔心主母鄭氏謀害阿郎,只覺得有了老主公張說的庇護後,在這張家大宅中便可以穩如泰山,不必再籌謀避往他處了。

張洛心裡卻很清楚,眼下在張家地位和處境如何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不久後整個張家都要風雨飄搖、搖搖欲墜。張說對他的賞識挺可貴,只可惜來的有點晚。

眼下已經是到了三月下旬,張說的政治危機四月初便要爆發,而這場危機是時勢累積與張說的個人性格所導致的,就算自己有心想提醒一下也是難以挽回。

畢竟該勸的話,張九齡這個張說政治上的衣缽傳人都已經勸過了,仍然沒有讓張說加以改正和預防。

這種先知式的預見自然不便告於他人,張洛在想了想之後,便也沒有再繼續拒絕這一番好意,雖然短了點,總比沒有好。

古代獲取資訊與知識的渠道都比較匱乏,若能趁此機會翻閱一下張說的藏書,同自己腦海中的積累融合總結一番,也能更有助於他日後的發展。

他們主僕行李本就不多,之前又因為打算脫離張家而陸續往城外田莊送了一些,如今再收拾起來,無非只是一些換洗的衣物與基本的鋪臥之類,反倒張洛近來為了代寫墓誌所購買的紙墨文具最多,裝了足足大半筐。

饒是張固不方便評價張均的治家之道,當他看到主僕三人如此寒酸的行李後,也忍不住感慨說道:“六郎清靜自守、淡泊明志,志趣大異於府中其他郎君,少時磨礪不足為苦,來年必成大器,如主公般為世所重、光耀門第!”

許多事情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為實,在張固看來這一位六郎雖然遭遇嫡親排擠、在家中處境惡劣,但卻仍然篤志於學,這一份品德操守實在是家門少輩之中的翹楚表率。

哪怕張固老於世故,也猜不到張洛行李少是因為隨時準備跑路,文具多則是為了冒他祖父大名代寫墓誌以牟利,哪一項都跟良善不沾邊。只能說他的用心實在太刁鑽,等閒人捉摸不透。

張家宅邸雖大,閒人也多,很快大府掌事張固奉主公張說之命,親自將張洛迎往府內集萃樓居住的訊息便傳遍了整座大宅,頓時便讓宅內族人與奴僕們都議論紛紛。

東廂主母鄭氏的居舍中,一大早乒乒乓乓的打砸聲便不絕於耳,侍女僕員們都被趕到了院舍外,只有幾名鄭氏的親信僕婦們噤若寒蟬的站在房間裡,一言不發的瞧著氣得臉色煞白的主母在房中打砸器物、發洩怒火。

“令公這是何意?難道我連處置自家戶裡一個孽種都不得!如此公然插手此間事,是嫌我不配治家?”

鄭氏一邊摔打著房中的物品,一邊怒聲嘶吼著,平日裡那恬淡從容的靜氣早已經蕩然無存,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尊嚴被踐踏、底線被逾越的竭斯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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