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二日,近五更天。
在嬌妻顧月兒、丫鬟小桃、書童阿吉的一番忙碌下,沈念沐浴更衣,換上了提前燻過香的官袍。
今日乃是沈念首次參加經筵。
依照禮制,參與者都必須齋戒沐浴,衣冠薰香,以表虔誠。
沈念臨行前,朝著書童阿吉道:“阿吉,快到午時,記得帶上食盒去皇極門東廡外!”
“是,少爺!”阿吉興奮地說道。
所謂經筵。
既講經義,又有盛筵,每月三次,逢二日、十二日與二十二日。
課罷。
參與經筵者皆可去享用光祿寺準備的御賜酒飯,還可令家僕或書童打包帶回家。
對官員而言,吃經筵乃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沈念若是能讓顧月兒吃上一次御賜酒飯,依照其岳父的脾性,能挺著胸脯,逢人便講,將此事說上大半年。
……
天大亮,文華殿正殿中。
知經筵事張居正、同知經筵事呂調陽、張四維站在最前方。
後面是各部尚書、侍郎、國子監祭酒,以及兼任翰林院編撰以上職銜的日講官、展書官、書寫講章官。
最後面還有負責鳴讚的鴻臚寺官員、負責警衛的錦衣衛、負責禮儀、監督百官的御史、科官。
足足一百多人。
輪值記錄君上起居的沈念,站在最後方。
他踮起腳,看到的也只是一片青綠錦袍和一片大紅袍,根本看不到皇上的御案。
片刻後。
萬曆小皇帝朱翊鈞來到了最前方。
張居正帶著所有人行五拜三叩頭之禮,然後官員分列兩側。
“進講!”
隨著鴻臚寺官員一道清亮的喊聲,經筵正式開始。
展書官為萬曆小皇帝展開講章。
張居正率先走出,講述他為小萬曆專門編撰的繪本教科書《帝鑑圖說》。
經筵講學,形式大於內容。
其實就是走個流程,告知天下人,朝廷以聖賢經史治國,讓天下人都能將“君君臣臣”那套思想牢牢刻在骨子裡。
講官講書期間。
小皇帝不能亂動,不能插嘴,不能左顧右盼,必須正襟危坐,一臉認真。
沈念是不喜這種教學方式的,太死板,太形式,儼然將小萬曆當作了一個提線木偶。
好在平時的日講要靈活許多。
沒多久。
沈念便有些昏昏欲睡,只好掐了掐大腿,強挺起精神。
不遠處。
有兩名給事中專門監督官員儀表,誰要失禮,輕則罰俸,重則打板子。
在此等場合,沈念自然沒有絲毫露臉的機會。
待經筵結束後。
他只需在專門撰寫起居注的本子上寫上一句“二十二日,上御經筵”,任務就算圓滿完成了。
他唯一的盼頭,就是午時吃席。
經筵之席,向來奢華。
在大明,皇家的羊毛其實還是很難薅的。
……
眨眼間,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最後一個經筵講官,禮部尚書張四維大步走到講案前,講起了《貞觀政要》裡一段關於君王納諫的典故。
“嘗觀唐史所載,貞觀之世諫諍職稱最多,如魏徵、房玄齡、杜如晦、豈循墨保位者,為臣者絕不應阿旨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