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涼。
麻繩衚衕,沈宅前廳。
沈唸的父親沈堯山坐在最前方的紅木椅上,沈念坐於側方。
因沈堯山稱有話要單獨交待沈念,顧月兒、阿吉、小桃便都退下了。
父子倆在此已坐了一刻鐘。
但只說了三句話,還是沈念進門之時。
“爹,來了!”
“恩!”
“爹,喝茶!”
“好!”
“爹,吃點心!”
沈堯山搖了搖頭。
“近日皇上賞的。”
沈堯山鄭重地拿起一塊,細細品嚐起來。
此種狀態,乃是父子二人的常態。
沈念求學之時,二人同居一室,一夜都沒說一句話,但彼此都未曾感到絲毫不適。
二人在家也是如此。
唯有沈唸的母親也在時,二人的話語才會多一些。
沈堯山也就對沈念這個樣子。
對其他人還是有說有笑的,不然不可能棄文從商,如此成功。
沈念從母親、岳父的書信裡得知,沈堯山知曉他在御前記錄起居注後,與一眾至交好友連喝三日,連誇沈念三日。
沈堯山在沈念面前如此高冷,其實就是想保持父親的威嚴。
他習慣這種既能保護沈念又能訓斥沈念使其走正道的感覺了。
沈念也習慣這種感覺了。
若沈堯山突然對他噓寒問暖,沈念反而覺得不對勁。
眨眼間,又過了片刻。
沈堯山依舊沒說話,期間欠了欠身子,欲言又止。
沈念也沒問。
前者若想言,不問就能說,若不想言,問了只會捱罵。
少頃。
沈堯山乾咳一聲,扭臉看向沈念,道:“我為你請來一個大夫,決定今晚讓他給你倆看一看,開一副藥。”
啊?沈念面帶迷惘,然後突然意識到,沈堯山是在說他與顧月兒成親一年,仍無子嗣,找了個大夫為他倆瞧病。
“爹,我倆沒病,不用……”
沈堯山一瞪眼,沈念頓時不說話了。
這種壓迫感,根植於他記事之時,那是發自骨子裡的敬畏,即使當下的身體有了兩個靈魂,看到這個眼神,也是渾身汗毛豎起,猛地一激靈。
隨即,沈堯山站起身來。
“你去與月兒說一說,然後隨我立即去我與大夫所居的客棧,待瞧完病,我明日便回鄉。”
沈堯山做事,向來利索乾脆。
若沈唸的娘在這裡,那至少能說到半夜,一邊誇沈念,一邊罵沈堯山。
然後父子倆只能陪笑,且用手指撐著眼皮都不能打瞌睡。
說罷。
沈堯山從懷裡拿出一迭銀票,放在桌子上。
“給月兒的。”
沈念微微撇嘴,他爹就這樣,嘴上從不說對沈念好,但事事做的都是為了沈念。
片刻後。
沈堯山、沈念、顧月兒三人坐上馬車,前往了沈堯山暫居的客棧。
沈堯山非常保守,從不與兒媳共住一院。
約半個時辰後。三人來到城東的悅福客棧樓上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