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
奪張居正之權,大明立即會亂成一鍋粥。
人人都覺得自己可挽天傾,但真到了那一步,他們只會換個掌權人埋怨彈劾。
其次。
為民減賦看似是德政之舉且能聚攏民心,但卻不適用於當下。
考成法就是有意讓官員催繳賦稅,不然朝廷國庫錢財不足,如何支撐軍費與官員俸祿。
當下若不強勢改革吏治,以後就不是百姓交不起賦稅,而是百姓完全沒有田地,全被富貴者所兼併。
促使百姓有能力繳納賦稅的正確方式是,打擊兼併土地者,然若想打擊成功,必須要率先改革吏治,故而考成法不可寬鬆。
最後。
他所言的言官直言上諫無罪。
確實應無罪。
但一個個言官們思想腐朽,誤言新政,儼然是朝廷施行新政的最大阻力,且又解釋不通。
只能重懲。
當日,傅應禎就被錦衣衛打得奄奄一息,若非張居正發話,不可致死,可能他就沒命了。
傅應禎骨頭甚硬,咬緊牙關,就是不認自己有結黨嫌疑。
……
第二日,又有四名官員參與了進去。
戶科給事中徐貞明為傅應禎送藥粥。
廣東道御史李楨、陝西道御史喬巖,翰林院檢討趙用賢前往慰問傅應禎。
在這個時候。
慰問與皇帝和首輔對著幹的官員,這不是找事嗎?但這些人就認死理。
錦衣衛質問他們為何看望罪臣。
他們的回覆是:傅應禎直臣也,吾知其無罪,故往問之,無他意。
當小萬曆和張居正聽說此事後。
立即命錦衣衛將這四人也抓進詔獄,審查有無結黨之嫌。
沈念聽說後,連連嘆氣。
大明官員,有狡詐如狐者。
也有為了所謂禮法、祖制,明知是飛蛾撲火,還是要棄命朝前衝的。
後者值得欽佩,但在當下,卻是努力錯了方向。
沈念能理解張居正的苦。
兢兢業業,夙夜為公,將大明兩京十三省擔在肩上還要被罵作奸臣。
這誰受得了!張居正沒有杖斃他,其實已經算是很仁慈了。
但這些“愚蠢且勤快”的官員,也是大明不可或缺的基層力量。
沈念認真思索一番。
此番嚴懲言官的方式,實乃治標不治本,只能使得新政施行更加困難,使得張居正樹敵越來越多。
他決定參與此事,救一救這幾人。
就在沈念還未想好是上疏言事還是去尋張居正時,聽到了朝廷對傅應禎的懲罰結果。
“發配定海衛充軍終身。”
傅應禎知曉結果後,大笑道:“臣無生理,主上猶待以不死,使得執戟海上,臣老死奚憾!”
此話的表面意是:臣本以為是死罪,沒想到皇上只是讓我去海邊守衛,我沒什麼遺憾的了!而實際意思是:臣不服,臣一心求死!他如此說,沈念肯定是救不了他了,關鍵是此言很有可能害苦看望他的四人。
趙用賢四人秉持的原則是“直言無罪”,還有被免於被懲的可能。
當即,沈念打了個腹稿,快步朝著內閣奔去。
注:河南道試御史傅應禎上奏新“三不足”之事出自《明神宗實錄》,不知為何《萬曆起居注》上竟無記載,但有沈念在,應能補齊,後世的平行世界之人,定能在《萬曆起居注》上看到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