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日,一大早。
沈念拉著太平車前往六科值房自證清白的事情便傳遍了京師各個衙門。
能如此懟科官者,他還是第一個。
這也讓諸多官員發現一條捷徑。
日後若再有科官風聞言事,彈劾自己。
若是被汙,拿著證據闖六科值房比先上奏疏自辯再由三法司去查,更加方便省事。
關鍵還過癮!也有一些官員好奇沈念本月到底做了多少公務,竟敢如此囂張。
便悄悄去尋六科值房的同僚,要了那份公務名錄。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看完後,他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此人還是按時上衙放衙比較好!他若加班加點。
每次官員考核,大家都會被其襯托得碌碌無能、毫無建樹。
此刻。
那些總是熬到子時、總要燃盡五六根蠟燭,總是面帶疲態的表演類官員,都一臉憤懣。
考成法。
雖考察的是官員的政績成就,但上官的印象也非常重要。
他們勞而無功的忙碌,只為得到上官一個“勤勉”的認可。
但經沈念這麼一鬧。
若只勤勉而無政績,只會被罵作愚笨與無能。
……
近午時。
吏部以沈念“官衙失儀”之罪,罰其一個月俸祿。
這個罪名,讓一些官員大喜。
這說明沈念拿著證據自證是被朝廷允許的。
不被允許的是:沈念拉著太平車從翰林院過承天門、過端門、闖六科值房,儀態有失。
此外。
六科官員們也都遭到張居正的訓斥。
張居正道:“爾等豈是街頭說書者?習於杜撰,誠為不類也。”
近來這些科官們為了考績,聽風就是雨,埋頭苦思怪癖角度,然沒想到遇到了沈念這個硬茬子。
他們雖有風聞言事之權。
然若經常出錯被懟,公信力下降,人緣本就不好的他們,將會成為所有官員的公敵。
……
入夜,京師西郊。
城隍廟附近衚衕,一座租價便宜的狹小宅院內。
吏科給事中姚斌正坐在院內飲酒。
本不擅飲酒的他。
此刻正一杯一杯地朝著肚子內灌酒,不時發出一陣陣咳嗽聲。
他用來佐酒的。
既非肉食,也非菜蔬,而是親筆抄錄的海瑞的《治安疏》。
作為一名言官,他最崇敬的就是海瑞。
他日日都盼著能夠一疏成名,透過諫言改變大明。
因彈劾沈念之事,他儼然成為了一眾官員心中愚笨與無能之言官的代表。
就在今日。
他還逼不得已寫了一份自罪彈劾無狀的奏疏呈遞上去。
姚斌心有不甘,甚是鬱悶。
他乃二甲進士出身,也是一身才氣。
他彈劾沈念庸懶怠惰,並非沒有尋找證據,只是沒想到沈念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那麼多的事情。
他的這番彈劾,幾乎宣告他的仕途即將走入下坡路。
他不願離京,不願去做地方官。
此刻,姚斌並不怨恨沈念。
對方確實比他優秀,他輸得心服口服。
但他想向所有人證明:他只是走錯了一步路,並沒有眾人想象中的那麼差勁。
“咳咳……咳咳……”
姚斌被酒水嗆得再次咳嗽起來,一不小心將酒水濺在那篇《治安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