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芝蘭玉樹,翰林瑚璉之器。”
此話就像京郊五月的山坡上正在盛開的蒲公英,被風吹向大明的四面八方。
這讓許多年輕官員都甚是眼紅。
即使有人不承認沈唸的才能比自己強,也不得不承認沈唸的運氣比自己好。
父親為子瞧病請來神醫李時珍,順便治好了郊祀生病的小皇帝;走在金水河河畔,順便救下跳河諫君的戶部尚書殷正茂。
這種逆天運氣,不亞於去年雷電劈在皇城前的端門上。
當然,也有抨擊沈念者。
有人稱他左右逢源、八面玲瓏,日講課上投機取巧、故弄玄虛,平時總喜另闢蹊徑、鋒芒過盛。
沈唸對此流言,根本不予理會。
……
六月初三。
比沈念鋒芒更盛、更不懼罵的殷尚書又露臉了。
殷正茂根據前戶部尚書王國光的《萬曆會計錄》,整理出了一份隆慶六年到萬曆三年太倉庫銀的歲入資料。
根據資料顯示:
截至隆慶六年六月,太倉庫歲入銀數為二百五十二萬五千六百一十六兩。
之後不斷攀升。
截至萬曆三年六月,太倉庫歲入銀數為五百零四萬三千兩。
近乎翻了一倍。
殷正茂選取的這個時間節點非常特別。
隆慶六年,正是張居正擔任首輔之年。
錢不會騙人。
此乃何人之首功,不言自明。
他用實打實的資料告訴所有人:自新政實施以來,成效明顯,張首輔之功大矣。
他還將隆慶三年先帝向戶部索銀時,張居正匯稟的一句話摘錄下來,作為對比。
“每歲所入不過二百五十餘萬兩,而一歲支放之數乃至四百餘萬兩,每年尚少銀一百五十餘萬兩,無從措處。”
這說明,大明正在走上坡路。
小萬曆看罷此奏疏,有一種“子必強於父”的自信感。
他當即命通政使司,將此奏疏傳抄到各個衙門,並厚賞了三大閣老與戶部的一眾官員。
……
翰林院、編修廳。
沈念看罷這份奏疏後,不由得感慨殷正茂的老謀深算。
這樣的資料,王國光也能整理出來,但他絕不會整理成這個樣子。
因為有太多官員排斥新政了!
但殷正茂無畏一切,就是擺明了自己與張居正站在一起,將為新政赴湯蹈火。
沈念非常清楚這道奏疏的含金量。
此將堵住無數反對者的嘴,將有利於新政更有效地貫徹實施。
近日。
沈唸對張居正的一系列理財措施,已基本全面瞭解。
一言以蔽之:開源節流,雙管齊下。
開源。
即朝廷正在許多地方施行的清丈田畝之法以及正在一些地方試行的一條鞭法。
節流。
即懲治貪官汙吏,抑制豪強姦滑拖欠賦稅,抑制宮廷支出,削減官員編制、抑制宗藩氾濫、節約宴會開支等。
而實現開源節流的最有效手段,便是:考成法。
張居正曾無比自信地說道:考成一事,行之數年,自可不加賦而上用足。
他不止一次提出過:固國,必先安民。
若安民,那就只有苦一苦官員。
這正是罵張居正、恨張居正的人越來越多的緣故。
在諸多官員心中,考成法就是“既讓馬兒跑,又讓馬兒不吃草”誤國害官之策。
在這些政策上,沈念是力挺張居正的。
因為大明的土地兼併再不治理、貪官汙吏再不懲治,亡國就在眼前。
……
就在京師諸多官員都在為殷正茂那份證明大明國力愈加強盛的奏疏慶賀時。
張居正又被彈劾了。
此次彈劾張居正者,大有來頭。
他與張居正乃是同榜進士,年齡也只有一歲之差。
他生於簪纓世家,祖上世世顯貴,父親更是嘉靖年間的名臣。
他在大明文壇,名聲顯赫,號稱大明第一才子(存疑)。
他就是當下督撫鄖陽的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王世貞。
王世貞在奏疏中稱:張居正的妻弟、江陵府學學生王化實,因丈量田畝之事,夥同上百人在縣衙鬧事,欺辱江陵知縣李應辰。
他暗諷張居正管教無方,使得親眷仗勢欺人。
其實,這不算個大事。
王世貞不上奏疏,可能此事就不會傳到京師。
但王世貞一言,此事就大了。
因為他名聲大,在天下文人心中,地位甚高。
去年五月,王世貞便抨擊過張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