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湖南多個地方發生地震,他呈遞《地震疏》,引用卜辭,稱地震是因臣權過重,致使大地不安,以此影射張居正。張居正根本沒有理會他。
沈念看到王世貞的奏疏後,直接就樂了。
他對這個王世貞有印象。
就是那個疑似金瓶梅作者蘭陵笑笑生的王世貞,就是那個晚年宅家修撰紀傳體國史,臭罵張居正的王世貞。
沈念本以為,立即會有言官跟著這份奏疏彈劾張居正。
哪曾想沒一人響應王世貞。
與此同時。
很快就有言官彈劾王世貞薦舉涉濫,然後其直接被吏部糾察奪俸,很快便轉遷為南京大理寺卿。
南京大理寺卿雖與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都是三品官,但前者卻是一個閒職。
從他任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以及張居正多次給他寫信勉勵他勤勉政事來看,張居正本有意將他朝著部堂之職推一推,但他卻不在乎,依舊我行我素。
實職變閒缺,極有可能是張居正的暗中操作。
但沈念覺得並無不妥。
當下王世貞的官聲考績都不太好。
他督撫鄖陽一年來,政事上毫無建樹,大部分時間都在遊山玩水,他撰寫的詩文都賣到了京師。
從他的詩文內容和數量來看。
他遊玩的地方非常多,喝的酒,品的茶,享用過的美食不勝列舉。
這也是考績不行的主要原因。
他的彈劾,就像一顆啞炮,在京師沒有揚起一絲水花。
這放在去年,根本是不可能的。
經此事件後,沈念覺得,此時的張居正,權力已達到了巔峰。
今年,必然會是張居正權力如日中天的一年。
……
六月十八日。
一件令整個翰林院都顫動的事情發生了。
內閣首輔張居正上疏請修《大明會典》。
《大明會典》,即專述大明典章制度的典制體史書,始撰於弘治十年,在嘉靖時期曾有過兩次增補。
正所謂:盛世修典。
此時修典,意味著張居正欲將一系列改革措施延伸到典史之中。
小萬曆欣然同意。
修史修典,乃是翰林院的主業,主力便是被稱為史官的修撰、編修與檢討。
此等修典,大機率會持續十年以上。
翰林院的一眾修撰、編修、檢討,有的甚是高興,有的則皺起眉頭。
高興是因有機會參與到如此一個重大的事件中,實乃一名史官的榮幸。
皺眉是因一旦修典開始,以後的日常工作量至少要翻一倍。
只要兼著翰林院的差事,便必須將修典當作第一己任。
沈唸對此,不喜不厭。
他的做事效率向來很高,外加官職低,不用承擔太多責任,再說修典與撰寫起居注的區別其實也並不大。
但要讓他天天夜值,他絕對是不願意的。
因為再有一個月左右,顧月兒便將生子,他必須以家為重。
在張居正、馬自強、申時行等人正在擬定編撰人選時。
翰林院的官員們已經忙碌起來,欲將手頭緊要之事做完,然後全身心投入到修典事宜中。
至於沈念,依舊是正常上下衙,不遲到也不早退,與往昔一模一樣。
……
六月二十四日,重修《大明會典》的人物名單敲定了下來。
張居正任總裁官,馬自強、汪鏜、林士章、申時行、王錫爵任副總裁官,一眾修撰、編修、檢討等任撰修官,另外還有禮部、大理寺、順天府、鴻臚寺等衙門的官員分別擔任催撰官、監修官、謄錄官等,涉及官員達上百人(如圖)。
沈念自然也在其中,擔任撰修官。
就在沈念準備重新調整一下自己的日常公務安排時。
吏科給事中姚斌突然將沈念彈劾了!理由是——
“翰林院編修沈念慵懶怠惰,未晡即歸,案上蠟燭已塵封,待公務如贅疣,枉食君祿。”
直白來講:他認為沈念不到晚飯時間便回家,桌上的蠟燭都沒用過,實為慵懶怠惰之官。
這位姚給事中非常嚴謹細緻。
他命人在翰林院門口守了數日,拿到了沈念每次都是最後一個上衙,最早一個放衙的證據。
編修廳內,沈念當月的蠟燭一根未動,而同廳的編修都用了二十餘根,更是鐵證。
最後。
他還借用張居正上疏請修《大明會典》時告誡修史官應“食祿盡瘁”的話語批評沈念。
可謂是調查充分,物證充足,幾乎將沈念捶得死死的。
很快。
便又有兩名言官附和,稱沈念放衙過早,慵懶怠職。
沈念看到此彈劾奏疏後,無奈苦笑起來,按時上衙放衙,從未遲到早退,竟然還有錯。
這群人真是太會找角度了!這就是沈念做事鋒芒畢露的後果,一群人都想看著他倒黴,走下坡路。
在大明,在當下的考成法之下,怠職有時比貪墨的懲罰還要嚴重。
沈念想了想,並不打算依照常規,上奏解釋。
這次,他準備換個方式。
讓京師各個衙門的官員都明白:什麼是勤官,什麼是懶官,以及他沈念有多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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