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藏書家之懼

萬卷樓三層，宋元珍本閣。

空氣中瀰漫著頂級沉香木與百年書香混合的獨特氣息，沉靜得彷彿能聽到塵埃落地的聲音。

蕭慎手捧那本價值連城的《隋書》孤本，動作一絲不苟，表情專注，每一個字都核對得極為認真。

但他的內心，卻如同一根被拉到極致的弓弦，緊緊繃著。

趙豐年就站在他身側，寸步不離。

那雙灼熱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本書，既是在炫耀自己無與比的收藏，也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滴水不漏的監視。

鷹眼之下，無所遁形。

蕭慎知道，常規的拖延毫無意義。

他必須在此刻、此地，創造一個決定性的“意外”。

忽然，他的動作停滯了。

他彷彿被施了定身法，雙眼死死盯著書頁上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比針尖還小的淡黃色斑點。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呼吸也隨之急促起來，端著書的手，竟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先生這是怎麼了？”趙豐年眉頭一皺，察覺到了異常。

“趙公……”蕭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素來平靜的眼睛裡，此刻竟充滿了學者見到絕版書被毀時的、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與驚駭，“您……您快來看！”

趙豐年疑惑地湊上前，順著他顫抖的指尖看去，卻只見到一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微小斑點，不由得失笑道：“先生何故如此？不過是一點陳年汙漬罷了，待會兒用軟布……”

“不！”蕭慎猛地打斷了他，聲音嘶啞，近乎於夢囈，“此非塵埃，乃‘金衣蠹皇’之卵！”

“金衣蠹皇？”趙豐年聞所未聞，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古籍殘卷中曾有片語記載！”蕭慎的語速極快，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冰冷的石子，狠狠砸在趙豐年的心上，“此蠹百年一現，不食尋常木料，專噬百年以上的古紙！其卵隨風而散，無形無跡，一旦孵化，一月之內，可將一閣藏書化為齏粉，且……且無藥可救！”

趙豐年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著蕭慎那張絕非偽裝的、因極度痛苦而扭曲的臉，心中信了七分。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去觸碰那個致命的斑點，卻被蕭慎一把死死攔住！

“不可！”蕭慎厲聲喝道，那聲音尖利得變了調，“此卵見活人氣息，孵化更快！若此閣中還有第二枚，我等今日之舉，便是這萬卷樓的催命符！”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狠狠劈在了趙豐年的天靈蓋上！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重重地撞在了身後的書架之上，那張保養得宜的老臉上，血色褪盡，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引以為傲的畢生心血，竟在旦夕之間，面臨著化為飛灰的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