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毒餌
四海通錢莊,最深處的密室。
這裡沒有刑具,沒有血腥,只有一盞長明燈,和一股能安撫心神的名貴薰香。
精神被徹底摧毀的錢忠,像一個提線木偶,被兩個面無表情的夥計架到了一張書案前。
他的雙目空洞無神,曾經的精明與傲慢,早已被連綿不絕的精神酷刑碾成了齏粉。
戶部尚書何彰緩步走了進來,臉上掛著溫和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親自為錢忠研好了墨,將一支上好的狼毫筆,塞進了對方那隻還在微微顫抖的手裡。
“錢管家,辛苦了。”何彰的聲音輕柔得像春風拂面,“你家主子,想必等你的訊息等得很急。寫封信吧,報個平安。”
錢忠的身體猛地一顫,渙散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迴光返照般的掙扎。
但當他的目光觸及何彰那雙含笑的眼睛時,那絲掙扎瞬間被更深的恐懼所淹沒,最終化為一片死寂的順從。
他顫抖著,握住了筆。
何彰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始一字一句地,用平緩到近乎於催眠的語調,唸誦信的內容。
“主公親啟:京城水深,圖謀者眾,小人幸不辱命,已窺其內裡……”
錢忠的筆尖在紙上划動,像一具只會抄錄的行屍走肉。
“……主公所料不差,幕後黑手確是宿國公府那頭老狐狸,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所圖者,正是我江南鹽稅之根基!”
寫到這裡,錢忠的呼吸急促了幾分,臉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
這部分內容,完美印證了他家主子的所有猜測,也等同於承認了他自己的無能。
何彰的聲音沒有停頓,繼續唸誦著那早已譜寫好的、最致命的毒餌。
“……然,此次交鋒,不過是老狐狸的投石問路。其真正依仗,並非朝堂權術,而是一枚可直通天聽、調動‘內帑私庫’的宮中信物!”
“內帑私庫”四個字,如同魔音貫耳,讓錢忠握筆的手猛地一抖,一滴濃墨濺在紙上,汙了一片。
“小人拼死查知,宿國公與宮中某位貴人有密約,可動用陛下私庫以為本金,行蛇吞象之舉!此次我等所失之二十萬兩,不過是其撬動更大棋局的引子!主公萬萬不可再與其進行商戰,此乃國本之爭,須從朝堂之上,以雷霆之勢,一擊斃命,方可永絕後患!”
信寫完了。
一個將商業鬥爭,完美升級為宮廷陰謀的彌天大謊,就此落筆成魔。
何彰拿起信紙,吹乾墨跡,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他從錢忠僵硬的手指中抽出毛筆,又拿起對方的手,蘸上印泥,在那封信的末尾,重重地按下了手印。
一個完美的“毒餌”,就此製成。
“來人。”何彰對著門外吩咐道,“八百里加急,送往揚州。”
京城,長樂坊。
這座京城最隱秘、也最骯髒的地下賭場裡,空氣中永遠瀰漫著貪婪與絕望的氣息。
御膳房的採買太監小栗子,今晚覺得自己就是天命之子。
他面前的銀子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連贏十幾把,手氣好得驚人。
周圍的賭客們一口一個“慄公公”,吹捧得他暈頭轉向,感覺自己已經摸到了下半輩子富貴榮華的門檻。
“慄公公,這小打小鬧有什麼意思?”莊家滿臉堆笑,眼中卻閃爍著豺狼般的光芒,“今晚您是賭神附體,何不玩把大的?這一把要是贏了,您後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被貪慾徹底衝昏頭腦的小栗子,想都沒想,便將面前所有銀子,連同剛剛簽下的一張高額借契,全部推了出去,押在了“大”字上。
“開!開!開!”他雙目赤紅,嘶聲高喊。
骰盅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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