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滿城風雨
揚州,錢府。
雕樑畫棟的奢華園林內,空氣彷彿凝固成了冰。
江南總商會會長錢四海,靜靜地坐在水榭之中。
他面前,是從京城星夜逃回的張賬房,正涕淚交加、語無倫次地跪在地上,將那場顛覆他畢生認知的驚天騙局,用最混亂的語言拼湊出來。
“……共管賬戶……軍款……優先調撥……”
“公子……不,是活閻王!他……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我們做生意!”
“錢管家他……他……”
錢四海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聽著,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直到張賬房顫抖著說完最後一個字,水榭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咔嚓--”
一聲輕微的脆響。
錢四海手中那隻價值百金、由名家燒製的紫砂茶杯,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紋。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掌心那道細微的裂痕,彷彿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二十萬兩白銀,沒了。
用一種他聞所未聞、荒誕到近乎於羞辱的方式,被一個他眼中的紈絝子弟,合法合規地吞了下去。
恥辱。
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呵……”
錢四海的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而壓抑的乾笑。
他緩緩抬起頭,臉上那份商場梟雄的從容與鎮定,終於寸寸碎裂。
“宿、國、公!”
他一字一頓,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眼神中的怒火,幾乎要將眼前的空氣點燃。
“砰!”
他猛地起身,將手中那隻心愛的紫砂壺狠狠砸在地上!
名貴的瓷器瞬間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濺了一地,氤氳的水汽中,是錢四海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
“好一個老狐狸!好一個宿國公!”他怒極反笑,在水榭內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裝了一輩子忠厚長者,臨到頭來,竟也學起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想染指我江南的鹽稅!”
他根本不相信,這一切會是那個黃口小兒沈煉的手筆。
在他幾十年的認知裡,如此通天的手段,如此精準的佈局,必然是宿國公那頭老狐狸在背後親自操盤!
憤怒的不是損失的二十萬兩白銀。
憤怒的是,他,江南錢四海,竟被一個他從未放在眼裡的政敵,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玩弄於股掌之間!
“傳我將令!”錢四海猛地停住腳步,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寒光,“暫停所有與宿國公府軍備有關的布料、藥材供應!我倒要看看,他拿什麼去填北疆的窟窿!”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愈發陰冷。
“另外,備一份厚禮,我要親自去一趟宰相王甫的府上!”
“既然他宿國公要掀桌子,那我就陪他玩一場朝堂上的遊戲!”
與揚州的雷霆震怒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京城的悲情大戲。
廣源樓內,人聲鼎沸,座無虛席。
說書先生的驚堂木剛剛落下,一個悲愴的哭嚎聲,便毫無徵兆地從二樓雅間傳遍了整個茶樓。
“我……我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只見皇商趙德勝一把鼻涕一把淚,從雅間內衝了出來,撲倒在欄杆上,對著滿樓茶客捶胸頓足。
“諸位!諸位鄉親父老,給我評評理啊!”
他哭得情真意切,細節豐富,將自己如何被“江南來的奸商”用潑天富貴引誘,如何被逼無奈押上全部身家,又如何險些被對方用一紙陰陽契約騙得家破人亡的故事,講得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那幫天殺的江南匪商!他們根本不是來做生意的!他們是想用銀子,擾亂我們京城的商業秩序,把我們這些本本分分的老實人,全都逼上死路啊!”
故事的最後,他“撲通”一聲,朝著宿國公府的方向,遙遙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若非宿國公爺明察秋毫,聖明燭照!若非國公府心繫北疆軍務,及時調撥軍款,無意中戳破了這幫江南匪商的陰謀!我趙家百年基業,就毀於一旦了啊!”
“國公爺,您就是我趙家的再生父母啊!”
他一番表演,聲淚俱下,感人肺腑。
人群中,幾個早已安排好的托兒立刻帶頭高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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