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資料解析

哈龍氣體警報燈最後一次不甘地閃爍，終於徹底熄滅。

寂靜，如實體般沉重地壓回B2-13號實驗室。

剛才那場無聲卻兇險到極致的攻防戰，彷彿耗盡了空氣中所有的分子，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真空。伺服器的風扇噪音重新變得清晰，嗡鳴聲像是劫後餘生者沉重的呼吸。

李想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深深陷在椅子裡。冷汗浸透的襯衫緊緊貼在身上，每一次喘息都牽動著因極度緊張而僵硬的肌肉，帶來一陣痠痛。他的視網膜上，似乎還殘留著那道純金色資料流爆發時的灼眼光芒，頭上的電極貼片撕下來的時候，散發著一陣陣的刺痛。

另一邊，董潔靠在主控臺邊，胸口依然在劇烈地起伏。她抬手想去推眼鏡，才發現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她索性摘下眼鏡，用手指用力按壓著眉心，似乎想把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幾分鐘從腦海裡擠出去。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瞳孔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後怕和一絲無法言說的震撼。他們剛剛面對的，根本不是什麼“哨兵程式”，那是一個活的、會思考、會設局的數字幽靈。而Q，那個神秘的駭客，竟然敢和這樣的“怪物”正面交鋒，甚至還從對方嘴裡硬生生搶下了一塊肉。

短暫的沉寂後，求生的本能和科學家的執著壓倒了恐懼。

“資料……拿到了嗎？”李想的嗓子乾的厲害，說話都帶著咳嗽。

董潔重新戴上眼鏡，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吐出一口濁氣。她沒有回答，徑直走到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迅速敲擊。那封來自Q的加密的郵件，轉移到桌上型電腦上，靜靜地躺在螢幕中央。

“資料包太乾淨了，乾淨得像是故意留給我們的……解壓密碼我透過手機視窗傳給你們……”

董潔按照Q留下的複雜指令，解開檔案。資料包檔案全是經過加密的，她嘗試解密，但是發現每一層密碼，都像一道精密到變態的鎖，需要呼叫不同的演算法模型去破解。李想強撐著站起身，走到她身邊。

在這個密閉的地下空間，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以及螢幕上不斷跳動的資料。一種由極高效率的智力協作和極端環境下的依賴感混合而成的微妙氣氛，在他們之間悄然滋生。

“這個檔案殼用的是動態基因演算法加密，”董潔的眉頭緊鎖，十指在鍵盤上翻飛如蝶。“每次解密都失敗，它的演算法結構就會像DNA一樣發生一次‘突變’。我不能蠻幹，暴力破解等於自毀。”

“別把它當程式碼看，”李想盯著螢幕上那團不斷變化的亂碼，神經科學家的直覺讓他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把它當成一個‘活’的神經網路模型。它的‘突變’不是隨機的，是在模擬神經元的應激反應。你看這裡……”他指向資料流中一個微小的波動，“這個波動頻率，和人類海馬體在進行記憶編碼時的波非常相似。它不是在‘加密’，它是在‘記憶’我們的破解行為，然後進化。”

董潔猛地一怔，隨即眼中爆發出驚人的亮光。她立刻切換了思路，不再試圖強行攻破，而是依據李想的提示，開始構建一個“偽神經訊號”去‘欺騙’和‘安撫’這個加密層。

兩人同為普林斯頓頂尖學者的底蘊在這一刻盡顯無疑。一個擅長複雜的結構分析與演算法破譯，一個則對神經訊號與意識模型有著‘第六感’一般的直覺。思維的火花在無聲的交流中激烈碰撞，以往任何一個人都需要獨自鑽研數日的難題，在彼此的啟發與補充下竟“迎刃而解”。

李想的每一個直覺性的判斷，董潔都能瞬間轉化為精確的程式語言去執行驗證；而董潔在程式碼世界裡每一次的碰壁，李想又能從生物意識的層面給出匪夷所思卻又直指核心的路徑。

這種智力上的高度共鳴，彷彿在他們之間構建起了一條看不見的腦波通道，默契得無需言語。在生死危機的巨大壓力下，這種純粹的、智慧交鋒所帶來的激盪感，竟催生出一種超越普通戰友情誼的微妙情感。

在這間與世隔絕的地下室裡，他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是能聽懂對方“靈魂語言”的同類。李想看著身旁董潔專注的側臉，螢幕的光在她白皙的面板上投下淡淡的光暈，那雙眼睛裡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安。這種在孤絕環境中相互依偎的暖意，甚至暫時驅散了被追殺的刺骨寒意。

“……進去了。”不知過了多久，董潔輕聲說道。

最後一層加密應聲而解，一個被命名為“搖籃”的資料夾呈現在他們眼前。

然而，資料夾裡的內容卻讓他們心頭一沉。大部分子檔案都呈現出資料損毀的灰色，顯然，Q雖然成功下載，但仍有大量資料在最後關頭被那個AI摧毀。

他們只能爭分奪秒，從這些殘骸中尋找有用的資訊。

“找到了，”董潔點開一份看似完整的關鍵日誌，“‘黑山計劃’……”

日誌的內容觸目驚心。

計劃的核心，是一種被命名為“靈魂之橋”的新型演算法，它能以前所未見的方式，將腦機介面的神經資料頻寬提升數百倍。理論上，它可以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全沉浸式”虛擬現實，甚至……意識上傳。

但日誌的後半段，卻用刺眼的紅色字型標註著警告。

“……該演算法極不穩定，在高負載執行時會產生無法預測的‘意識短路’，對使用者造成不可逆的精神汙染。其風險……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