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深海的絕望

“抱緊我！”下墜的狂風中，林逸用盡最後力氣對美杜莎吼道，同時一把抓住附近一根斷裂的桅杆。

美杜莎毫不猶豫地緊緊抱住林逸的腰，蛇尾死死纏住桅杆底座。

鋼鐵之盾小隊三人也拼命抓住船上固定的物體，在劇烈的翻滾和撞擊中苦苦支撐。

噗通！轟！

“海鷗號”最終狠狠砸進了漆黑的水面，巨大的衝擊力讓船體幾乎散架，冰冷刺骨、蘊含著強烈腐蝕性和精神詛咒的海水瞬間倒灌進來！

“呃啊！”風行箭和聖光微塵發出痛苦的慘叫，他們的身體在接觸到海水的瞬間就開始腐爛，靈魂更是如同被萬千鋼針穿刺！鋼鐵之盾靠著強大的體質和盾牌勉強抵擋，但也岌岌可危！

林逸和美杜莎同樣被海水淹沒。那強烈的詛咒和死亡能量瘋狂侵蝕著他們。但就在這時，異變發生了！

林逸體內，那縷忒提斯的神力，在感受到同源（都是海洋）卻充滿惡意（波塞冬的詛咒）的死亡海水刺激下，竟然自主地活躍起來！一股柔和而堅韌的藍色光暈從林逸體內擴散開來，形成一個薄薄的光罩，將他和緊貼著他的美杜莎籠罩其中！這光罩雖然微弱，卻頑強地抵抗著海水的侵蝕和詛咒，彷彿母親在保護自己的孩子！

這是忒提斯殘存神性中對“海洋生命”的庇護本能！與波塞冬充滿統治和毀滅的海洋神力截然不同！

“這是……？”美杜莎驚訝地感受到周圍的壓力驟減。

林逸心中明悟，急聲對即將被詛咒海水吞噬的鋼鐵之盾吼道：“靠近我！快！”

鋼鐵之盾聞言，拼命掙扎著，拖著幾乎昏迷的風行箭和聖光微塵，艱難地遊向林逸身邊的藍色光罩。就在光罩即將閉合的最後一刻，三人險險擠了進來！

光罩劇烈閃爍，範圍擴大使得防禦力驟降，但終究是暫時擋住了致命的詛咒海水。五人如同躲在脆弱的肥皂泡中，在漆黑、冰冷、充滿死亡的水域裡緩緩下沉，周圍是無數遊弋的、散發著惡意的陰影和亡靈。

上方，波塞冬恐怖的意志如同探照燈般掃過這片水域，充滿了暴怒和不甘，但似乎對這核心的詛咒之源也有所忌憚，沒有立刻追擊下來。

暫時……安全了？

但危機遠未結束。光罩的能量正在快速消耗，林逸重傷瀕死，美杜莎傷勢不輕，鋼鐵之盾小隊三人更是狀態極差。他們被困在了這片海底絕地，上有暴怒的海神，四周是致命的詛咒和亡靈。

林逸靠在美杜莎懷裡，感受著體內兩股海洋神力（波塞冬的烙印和忒提斯的饋贈）在詛咒環境的刺激下產生的微妙對抗和平衡，又看了看懷中那顆因為吸收了忒提斯神力而似乎產生了一絲微弱共鳴的藍色水晶碎片（之前美杜莎取回的那一縷），一個極其冒險的計劃，在他心中緩緩成型。

絕境之中，或許……唯有利用這詛咒之地本身，才能找到一線生機，甚至……反擊的契機。他緩緩閉上眼睛，開始全力引導混沌海種，嘗試溝通這片死亡之海深處，那與波塞冬格格不入的……古老怨念。

冰冷、漆黑、死寂。

這是林逸恢復意識後的第一感覺。他彷彿沉淪在無邊的墨色深淵，身體被粘稠的、散發著濃烈腐朽氣息的海水包裹，刺骨的寒意和無處不在的詛咒之力如同億萬根細針，持續不斷地侵蝕著他的身體和靈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肺部灌滿了腥鹹而汙濁的液體。

然而，在這極致的痛苦與絕望中，一絲微弱的、卻異常堅韌的暖意，如同風中殘燭，頑強地守護著他的心脈和識海。那是忒提斯的神格碎片融入混沌海種後，殘存的海洋母性之力形成的庇護光罩。這光罩極其稀薄，在周圍狂暴的死亡能量衝擊下搖搖欲墜，卻始終沒有徹底熄滅，如同母親守護嬰孩的最後臂彎。

林逸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不清，只能隱約看到一片絕對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偶爾飄過的、散發著幽綠磷光的亡靈殘影。他感覺到自己正被一具冰冷而柔軟的身軀緊緊抱著，是美杜莎。她蛇尾死死纏繞著一截沉船的殘骸，雙臂如同鐵箍般環抱著他，用自己的後背承受著大部分水壓和能量衝擊。他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微微顫抖，以及她體內妖力近乎枯竭的虛弱感，但她抱得那麼緊，彷彿要將自己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主人……您醒了？”美杜莎嘶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她的豎瞳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緊緊盯著林逸的臉。

林逸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用一個極其輕微的眼神示意自己還活著。他嘗試調動混沌海種，回應他的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和幾乎凝滯的晦澀感。傷勢太重了，波塞冬的含怒一擊幾乎摧毀了他剛剛重建的平衡，忒提斯的神力也只是杯水車薪，勉強吊住了他的性命。

他轉動眼珠，勉強看到不遠處，鋼鐵之盾、風行箭和聖光微塵三人也擠在光罩的邊緣，個個面色慘白，氣息奄奄。聖光微塵正徒勞地釋放著微弱的聖光，試圖驅散眾人身上的詛咒侵蝕，但效果微乎其微。風行箭眼神渙散，似乎又陷入了半昏迷狀態。鋼鐵之盾則死死握著盾牌，警惕地注視著光罩外遊弋的恐怖陰影，臉上寫滿了絕望。

他們就像被困在琥珀裡的蟲子，在這片被神祇詛咒的海底絕地，等待著最終的消亡。

不能……不能死在這裡！

一股強烈的求生欲從林逸近乎枯竭的本源中湧出！波塞冬想要他死？忒提斯將希望寄託於他？還有美杜莎不顧生死的守護……他絕不能就此放棄！

他集中起全部殘存的精神力，如同最纖細的蛛絲，艱難地探向體外那層脆弱的藍色光罩。這不是為了加強它，而是……感知它！感知這源自忒提斯的神力，與周圍這片充滿死亡和波塞冬詛咒的海水之間，那微妙的對立與聯絡！

混沌海種的核心是“演化”與“包容”。既然無法強行對抗，何不……嘗試理解，甚至……引導？

他的神識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光罩邊緣。忒提斯的神力充滿了生命、滋養與淨化，而周圍的海水則充斥著死亡、腐朽與怨恨。兩者如同水火，劇烈衝突。但在這衝突的最深處，林逸憑藉混沌的敏銳，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的共性——它們，都源於“海洋”！

波塞冬的詛咒，是基於其對海洋的絕對統治權而施加的死亡規則。而忒提斯的庇護，則是源於其作為古老海洋母神對生命本能的守護。二者同源，卻走向了兩個極端！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林逸的腦海！

如果……如果將忒提斯的庇護之力，不再用於硬抗詛咒，而是像催化劑一樣，小心翼翼地、極其精妙地……“點燃”這片死亡之海中，那些被波塞冬強行壓制的、屬於海洋本身的、最原始的“生命復甦”的潛力呢？哪怕只有一絲一毫！

這無異於刀尖跳舞！稍有不慎，不僅會加速光罩崩潰，更可能引動整個詛咒之海的狂暴反噬，瞬間將他們湮滅！

但……這是唯一的生路！

“美杜莎……”林逸用盡最後力氣，以神識傳遞出斷斷續續的意念，“信任我……放鬆……光罩……”

美杜莎嬌軀猛地一顫！她難以置信地看向林逸，從他決絕的眼神中明白了那近乎自殺的意圖。她的第一反應是抗拒和恐懼，但看著林逸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火焰，她咬了咬牙，妖異的豎瞳中閃過一絲決然。

“是，主人！”她低聲回應，緩緩放鬆了對自身妖力的控制，甚至主動將一絲微弱的妖力渡入林逸體內，助他凝聚神識。

林逸深吸一口（汙濁的）氣，將全部心神沉入混沌海種。他不再試圖修復或防禦，而是引導著那縷忒提斯的神力，如同最靈巧的手術刀，開始以某種玄奧的頻率，極其輕微地“振動”起來！這種振動，並非攻擊，而是一種“共鳴”，試圖與死亡海水中那被湮滅的“生”之規則，建立一絲微弱的聯絡！

嗡……

藍色光罩發出了極其細微的、幾乎不可聞的嗡鳴聲，光芒開始明滅不定，彷彿隨時會崩潰！

“他……他在做什麼？！”鋼鐵之盾驚恐地看著這異象。

聖光微塵也瞪大了眼睛，他能感覺到，光罩的力量正在變得極其不穩定，但一種難以言喻的、充滿矛盾的氣息，正在從周圍的海水中被引動出來！

就在這時，異變發生了！

光罩周圍那漆黑如墨、死氣沉沉的海水，突然如同沸騰般，冒起了細密的氣泡！一些原本在遠處遊弋的、充滿惡意的亡靈陰影，彷彿受到了某種驚嚇，發出無聲的尖嘯，紛紛退散開來！

緊接著，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光罩邊緣的海底淤泥中，竟然……鑽出了一株株極其微小、散發著微弱藍色熒光的……海藻？!這些海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蔓延，它們散發出一種與忒提斯神力同源的、微弱卻純淨的生命氣息！

雖然這生命氣息在龐大的死亡之海中微不足道，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但它確實出現了！它頑強地抵抗著詛咒，淨化著周圍一小片水域！

忒提斯的庇護之光，與這些被“喚醒”的原始海藻的生命之光，交相輝映，竟然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共生效應！原本搖搖欲墜的光罩，在這微弱的“生”之力量的補充下，反而穩定了一絲！

“這……這怎麼可能？！”鋼鐵之盾目瞪口呆。

林逸心中狂喜！他賭對了！這片被波塞冬詛咒的海域，其底層規則依舊是“海洋”，而海洋，本身就蘊含著無窮的生命力！波塞冬可以用死亡規則覆蓋它，卻無法徹底抹殺其最本源的生命潛力！忒提斯的神力，就像一把鑰匙，短暫地開啟了被封鎖的“生”之門！

雖然這效果極其微弱，範圍也僅限於光罩周圍數米，但這意味著……他們或許能在這絕地中，開闢出一小片暫時的“安全區”！

然而，還沒等他們鬆一口氣，更大的異變發生了！

或許是林逸引動的“生”之規則，刺激到了這片死亡之海更深層的存在。海底的淤泥突然劇烈翻湧起來，一個巨大無比、由無數沉船殘骸、珊瑚骨骼和扭曲金屬構成的、如同小山般的陰影，緩緩從淤泥中升起！陰影的頂端，鑲嵌著一顆巨大的、散發著幽暗紅光的骷髏頭，空洞的眼眶死死“盯”住了林逸他們這個散發著不和諧生命光芒的“異物”！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亡靈都要恐怖、凝實的死亡威壓，如同實質的冰山，轟然壓下！

“是……是‘深淵聚合體’！這片詛咒之海的守護者！”聖光微塵發出絕望的尖叫，“我們……我們驚動它了！”

剛剛看到的一線生機，瞬間被更深的絕望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