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一個是庶子,另一個是嫡長子,孰輕孰重陛下是拎得清的。
只是,長孫無忌低估了李家父子整活的能力。
一是沒想到陛下反應這麼快,行動這麼果決。
二是沒想到就差咔嚓一刀時,太子居然心軟了,攔著不讓殺。
“李泰勢更大,舅舅為何不建言誅殺他呢?”
李承乾微笑地看著自己的舅舅:“是因為我倆同為您的親外甥,其實誰上都無所謂嗎?”
李世民的十四個兒子中,只有李承乾、李泰和李治三人是長孫皇后所生的嫡子。
也只有他們三人,和長孫無忌有血緣關係,是正牌的甥舅。
其他皇子不過是討個口頭便宜罷了。
長孫無忌一時語塞,支支吾吾道:“臣肯定是支援太子殿下的。
“只是嫡庶有別,魏王也頗得聖眷。若他真的有事,陛下絕不會善罷甘休……”
李承乾微微嘆氣:“父皇誰都不喜歡,他只喜歡手裡的軍權。
“舅舅看見了嗎?在得知軍隊並未脫離掌控時,他整個人都鬆弛下去了。”
長孫無忌不敢接話。
李承乾自顧自繼續說道:
“況且,李明弟弟解開了孤與父皇的誤會,他不也是孤的黨羽嗎?至少不少朝臣是這麼認為的。”
長孫無忌疑惑地抬起眼睛:“殿下也這麼以為?”
“當然,他當然是為孤所用的。”
李承乾露出燦爛的笑容:
“小弟不聽話,孤身為大哥,只需小小地教訓他一下,叫他別越界就行,怎麼能隨便殺了呢?
“如果沒了這根趁手的棒槌,孤能用什麼來敲打另一個弟弟呢?”
長孫無忌這才猛然意識到,李承乾也在玩驅虎吞狼的套路。
用李明鬥李泰。
不愧是老李家的,祖傳老銀幣了。
但長孫無忌心中還有個更大的疑惑:“太子殿下既然忌憚魏王,那為何還要做胡人打扮,故意惹陛下不滿意呢?”
李承乾有些錯愕:“眾人不是都嫌孤陰柔,勸孤陽剛些嗎?“突厥人野蠻雄壯,所以孤效仿他們。
“還是說,舅舅想讓孤換回女裝?”
寧就不能穿得像個正常的中原男性麼……長孫無忌槽點滿滿。
但他生怕自己說錯話,把腦回路不太正常的大外甥又掰彎回去,便不再吭聲了。
精突就精突,總比男娘好……
…………
立德殿內。
女眷齊聚正堂,望著窗外的火把,聽著金戈鐵馬,氣氛極其凝重。
從下午開始,禁軍就包圍了立德殿。
她們與如虎似狼的禁軍之間,只隔了一道大門和一根老舊的門閂。
雖然兵士們暫時還什麼都沒有幹。
但對立德殿中的所有人、尤其是經歷過玄武門之變的年長女眷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
就像一柄吊在天花板上的利劍,隨時會掉下來砸死自己。
李令五姐妹手挽著手,互相打氣。
李明窩在楊氏的懷裡,睡得正香。
不是心大,而是他太累了。
他的身體還是孩子,給李世民連續做一個時辰的心臟按壓,差點把半條命搭進去。
沒辦法,於公於私、於情於理,他都不能眼睜睜看著一代雄主就這麼提前掛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李元吉的一位妾室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弄得眾人人心惶惶。
“王姨娘,您就歇歇吧,別再叨叨了。”李令忍不住吐槽。
“我說說怎麼啦?我說說怎麼啦?”王氏嘰嘰喳喳的快跳了起來:“我說說都不行?也不知道是誰惹了這大禍,還在那兒事不關己呢!”
她看似在指責李明,其實是含沙射影地在罵楊氏。
王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把一切都歸咎於這位自己的老對頭。
因為今天楊氏一反常態,居然離開了後宮。
結果楊氏回來沒多久,外面就是亂糟糟的腳步聲,好像太極宮方向發生了什麼大事。
接著,老宦官揹著沉睡的李明回了立德殿。
到底發生了什麼,老閹人死活不肯說。
沒過多久,這支可怕的軍隊就突然從天而降,把立德殿圍得水洩不通。
“如果不是你,怎麼會發生這樣的變故?啊?!”
見沒有人響應自己,王氏直接指著楊氏的鼻子。
她出自五姓七望中的太原王氏。
仗著出身,在李元吉府上時,她就常與楊氏爭風吃醋。
即使一起在掖庭、立德殿蝸居多年,關係也絲毫沒有轉圜的跡象,連帶著對李明也很討厭。
最近楊氏聖寵不斷,讓她嫉妒得抓耳撓腮。
現在疑似被楊氏引火上身,她立刻跳出來興奮地……不是,憤怒地指摘。
“你說什麼?!”李令忍無可忍,便要反擊,被楊氏摁住。
危難當前,最重要的是團結,而不是窩裡鬥。
“阿孃……唉!”李令垂頭喪氣地坐下。
“……”楊氏一言不發,只是輕輕拍打著懷裡的小李明。
她比所有人更不安。
李明就這麼一直睡死過去,怎麼叫都叫不醒。
所以她和其他人一樣,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彷彿噩夢成真,又發生了一次玄武門……
“你們說是不是?這是不是那姓楊的錯?”
王氏還在尋求支援,被其他姨娘翻了一通白眼:“你就少說兩句吧!”
王氏登時就撒起潑來,叉著腰數落起來:“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非等到她把天兵引進門來,你們才知道……”
她剛撒潑到一半,門口突然一聲巨響。
立德殿的門閂,被從外面撞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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