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獵?可是我很忙的。”
李明咂著嘴撓了撓頭,下意識地望向了書房外。
長安報社裡,還是一如既往的繁忙景象。
而在嘈雜的環境中,“總編”裴行儉的慘叫聲格外刺耳——
“來俊臣,你又用錯詞了!去遼東的那叫‘海闊天空’而不是‘山窮水盡’!”
“李敬業,什麼叫遼東‘天高皇帝遠,歡迎充滿野心的你’?你想讓遼東成為盜匪逃犯的庇護地嗎?這裡是皇城根下!你想讓咱們都被關進天牢嗎?”
“還有李孝逸,你怎麼能造謠說陛下將遷徙河北之民至遼東呢?你這不是對陛下尊敬,你這是在假傳聖旨!”
李明把門關上,書房裡立刻清靜了。
房間裡坐著幾位客人,此時正在淡定地喝著茶,假裝沒聽見外面那些大逆不道的內容。
來客是曹王長史房玄齡、曹王典籤韋待價、魯王傅李道宗、宋王司馬侯君集。
這四人性格迥異、地位參差、立場也不盡相同。
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是“皇十四黨”在朝內的核心成員。
“看到了吧,我真的很忙。”李明對著四位心腹,誇張地抹了抹額頭的汗珠。
就在這幾天時間裡,他發動了一波又一波輿論攻勢,每天新造熱點,不遺餘力地為遼東做著宣傳。
而這些軟文的內容,又都不是空穴來風,都能與朝廷的一系列對遼東的幫扶政策一一對應上,只是用詞浮誇了一些。
於是,這些宣傳材料先是在長安計程車人之間,引發了關於遼東的大討論。
這股熱度又隨著僕人、酒館小二、商人之口,一層層滲透進了長安的民間,掀起了一陣“遼東熱”。
然後,又隨著在長安進進出出的客商,緩慢而堅定地向全國範圍內擴散開來。
雖然這股輿論攻勢暫未收穫看得見的實效,但是世人對於東北那片“苦寒之地”的印象,正在慢慢向積極的方向轉變。
而處於這場輿論風波的最核心,李明自然是每天忙到飛起,稍稍體會到了幾個月前孫伏伽的那種工作狀態。
然後,今天這四個心腹突然同時造訪,讓他暫時放下手下的工作,過幾天一起去北禁苑打獵?“而且我人太小了,不會打獵也不會射箭,過去就是曬太陽喂蚊子。”
李明已經開始琢磨逃課的藉口了。
房玄齡微微點頭:“殿下所言甚是。您可以與陛下請個假。”
“房相公!”四人中最年輕的韋待價憋不住了:
“此次秋狩是陛下親自組織,所有在外的親王全部回京參加。
“茲事體大,不是您平時上的課,怎麼能任由殿下逃課呢?”
在外面,韋待價是絕對不敢和堂堂尚書左僕射這麼說話的。
不過,在“十四黨”內部,諸位同仁之間就沒有外面那麼多規矩了。
“確如韋使君所言。”李道宗同意韋待價的意見。
使君是對刺史的敬稱,雖然韋待價還未正式定崗,但很講禮的禮部尚書已經提前叫上了。
“這次秋狩,陛下之意不在狩獵,而是有一件關乎皇室的重大事件,要當眾宣佈。”
李明嘆了口氣:
“父皇就是想過繼兩個皇子,給我那未曾謀面的兩個叔伯唄?”
過繼,對上輩子獨生子的李明來說,還非常陌生。
“此事是魏徵那河北田舍郎提議的,他是太子的太師。”侯君集的語氣中多有不忿:
“東宮那位娘娘腔殿下大概是覺得,李明殿下地位在他之下,卻在下面不安分,頂得他難受,便慫恿他老師將您開除出皇子之列。”
李明反問道:“過繼不過是一個形式,我乃父皇親生子這件事是不會變的。
“難道天子一道詔書,就能憑空改變事實不成?”
“能的。”李道宗回答道:“於禮法來說,過繼就是重新認父。
“儀式過後,所有臣子都將以親王世子、而非皇子之禮,來對待您。”
皇室和其他普通家族還不一樣,皇室成員之間的關係是要講究一定行為規範的。
而這個規範,就叫做“禮”。
其中不乏違揹人性的內容,但卻是確保國家權力核心穩固必不可少的條件。
這件事上,禮部尚書李道宗最有發言權。
“這樣啊……唉。”李明又不免嘆氣。
看來,“過繼”這件事,不但讓他的名頭髮生了變化,也讓他的實際利益受到了切實的損害。
皇子與世子之間的待遇差別,姑且不談。
作為侄子而非兒子,他以後再向父皇撒嬌賣萌、謀取政治利益,就難了。
甚至連現有的利益,都有可能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