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待價好不容易逮著了開口的機會,殷勤地問:“殿下,請問還有什麼事?”
“就是遼東平州和營州兩地的官員任免問題。”
李明彈著桌子說道:
“父皇還是不肯交出兩州的人事之權,怎麼辦?”
一聽是這老大難問題,韋待價又立刻不吭聲了。
能把人事這種最要害的權力,說成菜場討價還價的,估計全天下也就只有李明殿下了。
房玄齡淡淡地說:“陛下不會允許殿下的胡作非為的。”
“這哪裡胡作非為?我不過是想任命真正為百姓辦實事的官僚而已。”李明開始胡攪蠻纏起來。
“這就是。”連侯君集這次也站在了李世民的這一邊:“官吏任命乃是大權,怎麼可能輕易予人?”
作為吏部尚書,他太明白人事權的重要性了。
因為各地的親王,都有一定的稅收度支自主權,在特殊年景,朝廷也允許親王鑄造貨幣。
因此,遼東兩州的特許政策,和其他封國相比,只是程度更深了一些,也沒有那麼的特殊性。
然而,人事權利不一樣。
“開府”向來是一項莫大的榮譽,所以到了有唐之時,“開府儀同三司”基本成為了一項名譽職位,並不能真的開府。
而親王所開的府,其中的府僚也一般由陛下欽點、中央官員充任的。
不可能任由親王像春秋戰國那樣,真的自己隨便豢養一大批門客。
而李明的計劃,好傢伙。
直接在遠離中央的遼東邊陲開府,而且還要自己招聘人馬。
這是想幹什麼?就算是羈縻地區的酋長土司,也沒有這麼強的自治權啊!
您這是想分土裂疆呢,還是對抗中央呢?“可是如果不能上我自己的人,怎麼能保證我在遼東的權力,哪一天不會被父皇收回去呢?”李明很不甘心:“就像現在這樣,指不定哪天連皇子都當不成。”
李道宗聽得啞然失笑:“殿下,您知道您在說什麼嗎?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想給就能給。陛下不想給,自然也能隨時收回去。
“不僅您是如此,大唐之內、乃至全天下,誰人能阻止陛下的意旨呢?”
就連薛延陀、西突厥這樣的敵對部落,想南下放個羊,也得先看看天可汗陛下的臉色呢。
侯君集若有所思地摩挲著鋼須:
“如果您的東西連陛下都不能奪走,也不是不行。那就是要有和他分庭抗禮的能力和底氣……”
“君集,你說什麼呢?”李道宗神色一凜,大聲呵斥。
侯君集很無辜地一攤手:
“我只是在與殿下分析每一種可能性。”
韋待價覺得這話題太危險了,自己一聲都不敢吭,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房玄齡嘬了一口茶,緩緩道:
“殿下何必操之過急?“您想一步到位,直接操縱兩個州的一切人事任免,陛下自然是不許的。
“但如果您徐而圖之呢?”
李明把腦袋湊近了自己的長史:“如何‘徐而圖之’?細說。”
房玄齡慢條斯理地吃了一塊果脯,道:“比如,您可以向陛下提出‘建議’,建議哪些人來擔任平州和營州的縣令、縣丞等職位。
“考慮到您的貢獻和才能,陛下會考慮您的建議的。”
相當於各退一步,李明可以在朝官中選擇人選,有限度地安插、培養自己人。
而朝廷也仍然掌握著遼東官員的最終控制權。
而且,一切任免流程也都符合朝廷的辦事章程。
“只能出此下策麼……”
李明仰著頭,手指在桌上彈啊彈的。
房玄齡瞅了他一眼,進言道:“老臣認識幾位青年才俊,都是剛考取的進士,天資聰慧,忠厚勤懇。
“他們若能到遼東為官,對殿下、對當地百姓,不可謂不是一樁幸事啊。”
李道宗和侯君集互視了一眼,也爭相進言:
“巧了,我們也認識幾位。”
李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忽然“積極”起來的三條老狐狸,悠悠道:“我明日再和父皇磨一磨。
“他都把我送給別人當兒子了,難道不應該在其他方面補償我一下?”
…………
九月,秋狩之日。
皇家狩獵,是帶有禮儀和社交性質的大型活動,一般在宮城之北的禁苑進行。
因為是皇室宗族的內部活動,沒有外臣參與,所以後宮諸位妃嬪也能夠拋頭露面,參加這次盛會。
而今年的秋狩,格外不一般。
連遠在外地就藩的諸位出閣皇子們,也不遠千里地趕回了京城。
名義上,皇帝還在世的十一位兒子們齊聚一堂,是陪同死裡逃生的老父親一起“玩兒兩把”。
事實上,大家都透過自己的渠道聽說了一個大概:這次秋狩,將有一件關乎皇室的大事要宣佈。
“哥,這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皇子的行列中間,老六李愔問老三李恪。
兩人都是隋煬帝的女兒楊妃所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所以感情比和別的兄弟更好。
吳王李恪小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