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挺據實以告:“此案主要由大理寺和刑部負責,據說尚無進展。”
“侯君集案呢?”
“陳國公對貪汙私吞供認不諱,不日便可宣佈處置。”
“好,好。”李世民咬著牙揮揮手:
“你退下吧。”
很好。
給朕解憂是一點不會,給朕添堵是行家裡手是吧!你們韋家到底是幫誰的?
天下士族,難道都沆瀣一氣?!
“父皇。”
一個稚嫩的聲音。
李世民中斷思考,抬頭看見李治正乖乖地候在書房門口。
他揉揉太陽穴,努力做出一個微笑:“今天的課上完了?”
“是的父皇,所以向父皇問安。”乖寶寶李治妥帖地回答。
看著他和長孫皇后的小兒子這麼乖巧懂事,李世民的心情輕快了些,向李治招招手:
“來,給阿爺看看今天的功課。”
眾所周知,檢查作業是中華民族的悠久傳統。
李治也習慣了阿爺的這一手,早已隨身帶來了一篇文章,雙手呈上。
對這位老實、好學又遵守孝道的嫡子,李世民是非常滿意的。
不像某位結交惡黨、痛毆老師、忤逆父母的前曹王。
“論士族?”李世民看見李治的文章題目,眉頭不由得擰起。
越往下讀,眉毛皺得越深刻。
大致內容是,士族傳承自春秋貴族,天生高貴,家境優渥,所以有德,不貪。
而庶人因為出身不好,所以善於鑽營,更為貪婪,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容易貪汙腐敗。
所以為君之道,是要優先選拔出身高貴計程車人,云云。
這思想也不新穎,從漢末魏晉時期,這套嗑就一直廣為流傳,有成為社會共識之勢。
至少在上層社會是這樣的。
士人的子孫還是士人,農民的子孫還是農民,賤民的子孫還是賤民。
每人各安其位,民間就安定了,社會就不會動盪了。
“嘶~”李世民摸著兩撇鬍子。
不知道為什麼,這套陳詞濫調讓他越讀越膈應。
“父……皇?”
李世民立刻恢復了微笑:
“寫的不錯,有理有據。
“是你的哪位老師教你的?”
除了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逃課殿下,皇子們享受的都是n對1服務。
李治立刻意識到某位先生要倒黴了,不敢隱瞞,如實回答:“回父皇,是許敬宗先生。”
“哦,杭州許氏,也是個源遠流長的大家……”
李世民沉吟片刻,慈祥地說:
“讀書讀累了吧?先回屋歇息歇息吧。”
李治不敢耽擱父皇發脾氣,麻溜地告辭。
李世民目送嫡子的背影消失,猛然把酒碗打翻在地。
雄黃混著酒精,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李世民看著臉色煞白的宮女們顫抖著打掃滿地狼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的目光驟然幽深。
河北崔氏,關隴韋氏,江南許氏。
地域不同,淵源不同。
但這些仗著祖輩軍功、世代榮華富貴計程車族,立場卻出奇的一致——
他們的羽翼豐滿了,都要和朕爭一爭天下的主導權了!
觸角甚至伸進了立政殿!
這些士族正在對朕的皇子們做什麼?按照他們的意圖改造嗎?!“陛下!陛下!”
一個出人意料的身影來到了書房。
還是韋挺。
此時的他全然沒有剛才的儀表肅穆,整個人頭髮凌亂,悽悽慘慘。
“呼……”
李世民長出一口氣,收斂眼中的鋒芒,溫和地問:“你怎麼了?”
韋挺揪著自己的鬍子,拍打自己的胸膛,連連哀嘆:“身為人臣,有些話必須為尊者諱。
“但父有錚子不亡其家,君有錚臣不亡其國,臣必須犯顏直諫……”
“但說無妨,朕聞過則喜。”李世民大度地說。
“李明,是李明殿下!”韋挺滿腔悲憤地告狀:
“李明殿下無端大鬧臣的草廬,將臣的下人打傷!”
“哦哦?哦~”
李世民的心情一下子就美麗了,頗有興味地向前坐了坐。
“細說。”
他生平第一次嫌棄熊孩子還不夠熊。
怎麼沒幹脆把韋府給拆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