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余義慈思索片刻,輕輕舒了一口氣,道:
“也只能如此,先這麼湊合著吧。”
這場緊急會議就此散去。
內法佐平留了下來。
百濟國王的眉毛皺了皺。
“你到底有什麼事想說?”
對方道:“大王,赴倭朝貢的使者回來了。
“他們回報,倭國新任天皇,孝德天皇,認為我國的貢品太少太賤,似有不悅啊。”
義慈王的鼻子輕輕一哼:“哦。”
那又怎樣?
以前,倭國還能透過海路對百濟形成鉗制,所以作為三家姓奴,百濟每年隨份子的貢品裡,也有給倭國的一份。
但是現如今,在大明的光環下。
倭國,不過路邊一條野狗而已。
“那新繼位的孝德天皇勵精圖治,勵志改新,有雄主之姿……”
內法佐平正在侃侃而談,被義慈王打斷。
“倭酋如何如何,寡人並不關心。
“寡人只想潛心侍奉大明的皇帝陛下。”
內法佐平急了,語氣急促道:“大王!正是為了抵禦來自中原的侵略,我國才更需要引入倭國的力量以為制衡……”
“放肆!什麼‘來自中原的侵略’,這是讓我等東夷沐浴王化!”
義慈王義正辭嚴地糾正了大臣的政治不正確,情真意切地說:
“能做大明的狗,就是最大的榮幸啊!不像有的狗跑來跑去,都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誰。”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要是還拿以前的三國關係來指導現在,愛卿,整個百濟國的國民都要重新出生了。
“大王殿下!”內法佐平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下意識地向前一步,語氣幾乎是在威脅了:“新即位的天皇陛下是位了不得的人物。若是貿然冒犯了他,就不怕他們的海寇侵攻嗎?”
被對方的氣勢所迫,義慈王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脖子。
他旋即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失威嚴,登時漲紅了臉,低聲怒喝:
“木仇!你是在威逼我嗎!”
內法佐平一怔,縮了回去,悶聲一拜:“不敢!”
你還不服了……義慈王對那廝怒目以視,嚴肅地說:“百濟與倭,都是華夏的子孫。
“百濟,孝子也!倭,逆子也!“我們既然是兄弟之國,在輩分上就是平齊的。哪有孝子給逆子稱臣納貢之理?
“從即日起,斷了對倭國的納貢!“寡人要把精力不濟,放在跪舔……不是,侍奉華夏上!”
畢竟百濟小國寡民,體量充其量也就相當於是大明一個州的水平。
納貢已經日漸成為沉重的負擔了。
所以,為了給大明君父多捉幾隻烏骨雞補補身子,討得君父的歡心。
只能委屈倭這個臭弟弟,砍他的支出了。
昨天的三家姓奴,今日的華夏孝子。
這也不能怪百濟人前倨後恭。
被大明的黑又硬(指破甲金瓜錘)頂在腦門上,你跺你也麻。
一場瘋批式的“旱地行舟”,屬實給周邊蠻夷帶去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強大的國力,武德充沛的國主,就是無往不利的收狗利器。
“可是……”
“沒有可是!”
內法佐平還要比比,被國王強硬地頂了回去。
“木仇,你對倭國的事務,是不是過於熱衷了?要記住,你是百濟的六佐!”
內法佐平被轟了出去,臨走還在嘴裡念念叨叨:
“正因為我是百濟人,所以更應該聯倭抗明……”
碎碎念一字不落地落進了扶余義慈的耳朵裡,讓他不禁扶額。
乖乖喲,大明是聯倭就能製得住的嗎?他扶余義慈也不是善類,要是能,他不會這麼幹?
問題是,大明和一般的華夏大一統王朝還不一樣。
大明的基本盤在遼東,在東北,在高句麗故地!
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敢在人家大明的核心領土隔壁玩三心二意,就不怕被柴刀?
“漢城木氏也墮落了啊,怎麼出了這麼一個無能的家主……”
義慈王心裡吐槽一句,便又重新投入到跪舔大明的事業中去了。
年號的問題暫且解決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明人似乎對烏骨雞格外青睞?“可是這雞生長緩慢,短時間養不出這麼多啊!”
他再次苦惱地捧住了腦袋。
要不,把群臣都給召集起來,大家一起去養雞?
…………
百濟的王宮之外。
一名大臣剛剛退朝離開王宮,並沒有直接打道回府。
他打發走了車伕,自己拐入了一道小巷子裡。
巷子的盡頭,是一間隱蔽的小屋。
他靠到門前,輕輕敲三下,又重重敲了兩下。
木門開啟一條縫,他很快便鑽了進去。
屋子裡別有一番洞天,是一處茶館。
除了他以外,還有四五張熟悉的臉。
都是剛才被義慈王叫去開會的百濟朝臣。
一進門,他便開口問道:“你們能看出來,百濟王有背叛陛下的跡象嗎?”
稱呼自己名義上的主君為“百濟王”,口稱別人為陛下。
這對一個朝臣來說,怎麼聽怎麼怪。
可是同一間屋子裡的同伴卻對此見怪不怪,一齊搖頭:“暫未發現百濟背叛大明的證據。”
事已至此,情況已經相當明瞭了。
這些名義上的百濟朝臣,實際上都是李明安插在對方內部的密探!
這也是意料之外、但是情理之中了。
就李明那麼一個熱衷於“特務統治”的集權狂魔。
要是不往自己的藩屬國裡安插幾個內應,那才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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