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一比,尉遲循毓都覺得自己像個保守派了,不得不好言勸道:
“仁杰,《孫子兵法》有云,勿怒而興師,勿慍而攻戰……”
“倭人試圖射日、十惡不赦!既然他們自尋死路,那我天兵自當遂願!”狄仁傑說得鏗鏘有力。
“不不不,老弟你得冷靜~”尉遲循毓有些哭笑不得。
“可也不能太情緒化,更不能就此便將漢家健兒的生命白白浪費……”
尉遲循毓感覺自己的角色是不是顛倒了。
好像狄仁傑是衝動暴躁的黑炭頭,而他才是那個苦苦勸諫的文臣。
倭人,一定要幹,不幹不行。
這事兒尉遲循毓也知道。
但是什麼時候幹、怎麼幹、幹多大,這都是學問。
“倭國那鬼地方,既沒有什麼出產,又處在大海邊緣,不是什麼貿易通路,甚至連人口都沒有多少。
“和大陸又隔了一道難以逾越的大海,統治成本極高。
“現在大規模進攻倭國,是否會得不償失?”
尉遲循毓問道。
打倭國固然很爽,但是他們都是朝廷重臣,毫不誇張地說,大明兩京(唐州和長安)一十三道(原大唐十道加上新增的高句麗、薛延陀、突厥三道)都在他們的肩上擔著。
這就不能讓他們只考慮自己的主觀感受。
更要考慮利益。
大明雖然國力雄厚,但是用錢的地方更多,經得起幾次任性的揮霍啊?畢竟流的都是良家子的血,燒的都是老百姓的錢啊。
之前李明陛下花大價錢和大唐爭霸,是為了樹立權威、更好地推行改革政策。
可是現在,若要大規模進攻倭國,一把把他們給滅國了,能給大明帶來什麼利益呢?
就算那點窮山惡水都收入囊中,收益也未必能覆蓋戰爭成本吧?更何況那地方隔著一片大海,肯定不可能安穩統治啊。
“正因如此,所以更要斬草除根,將倭人的老巢夷為白地,讓那地方再也無法對我天朝形成威脅!”
狄仁傑的臉色十分嚴肅,直勾勾地盯著明哥。
“倭國與大陸隔著一整片東海,這就註定了他們永遠也不會接受教化、服從王化,不服管束,更不可能接受陛下的統治,納入天朝的版圖。
“那地方不會給我們帶來收益,可是就像無法癒合的傷口,可以給我們帶來無盡的麻煩和損失。
“他們所佔的島嶼沒有任何經濟和商路價值,卻可以作為匪類的巢穴,或者倭人自己就算匪類,不斷地騷擾我國的沿海安全和海上貿易。
“甚至於像這次的不祥事件,妄圖刺駕射日!“如果我們只是派兵小打小鬧,那只是頭痛醫頭,無法徹底消滅那個禍患。
“天兵一到,他們只要往山裡一躲,等天兵一走,繼續出來興風作浪。
“大海廣闊,防不勝防哪!”
尉遲循毓撓著頭:“所以,你就打算……”
“要一勞永逸地解決倭人的問題,就只有一勞永逸地讓他們失去橫渡大海、騷擾內陸的能力。”狄仁傑三十七度的嘴裡說出了一百度的火熱話語。
徹底把列島去軍事化、去威脅化,就等於——去人口化。
滅個族而已嘛,這事兒在古代稀鬆平常。
說完,兩人目光都直勾勾地盯著李明。
他們充其量只是建言獻策,能定主意的,只能是皇帝陛下。
李明對狄仁傑的回答並沒有感到驚訝,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
“安全利益,也是國家的核心利益之一。”
這似乎是對狄仁傑說法的認可。
可是又沒有完全認可。
李明便對情報三巨頭說:
“不管怎麼樣,先加強對首都、對核心的保衛,防止倭人狗急跳牆。
“情報的事情,就交給你們去辦。我的事多,我要把精力,放在內政上面。”
三人也知道現在陛下和國家的難處,便告辭各自回府。
李明嘆了口氣,將關於倭國的情報重新合上,塞進香爐裡燒了。
處理完絕密情報,他腦子裡關於倭國的那點思想也隨之清空,重新被目前最緊要的事項給佔滿了——
抗洪救災。
倭寇再怎麼囂張,終究只是疥癬之疾。
大明的重心還是在內部。
“雨小了點嗎?好像小了一些?都特麼快到九月了,氣候再異常,颱風也該停了吧?”
小聲抱怨完這個鬼天氣,李明重整精神,對門口道:“他們走了,你們進來吧。”
面色一直蒼白的房遺則輕飄飄地飄了進來。
在他家父房玄齡稱病不朝以後,李明就把這位計相當成“宰相”來用了,直接把房遺則的辦公室搬到了御座腳下,會同辦公。
財政問題,直接就讓小房當場解決了;其他政務,就讓他早點帶回家去,作為“家庭作業”。
“財政,可能……還得再辛苦你一下。”李明拍拍房遺則的肩。
計相不知是冷漠還是生無可戀,毫無波瀾地問道:“明哥你又要打仗?渡海打倭國?”
他和其他大臣一樣,並不知道國務衙門縱火一案,只當是李明陛下東征大概又有什麼“大棋”要下。
李明不置可否,反問:“現在財政的情況如何,還很緊張嗎?”
“還行,比半個月前寬餘一些。”房遺則如實告知。
“洪水雖然還沒有退去,但是大河(黃河)流域的雨勢已經減小。雖然有些中小型的水災,但大堤總體支撐住了。
“在堤防建築這方面的開支,可以適度收回了。
“但是畢竟還是有災民的,在災民賑濟和安置上,仍然需要不菲的資金。”
李明皺了皺眉:
“賑濟和安置……不是給南方各州攤牌了支援災民的任務了嗎?怎麼還要向中央要錢啊?”
難道南方因為沒有直接被李明的大車碾過,所以還敢玩陽奉陰違那一套?說到這個問題,房遺則的表情就有些苦澀:
“大河流域的洪水是見頂了,可是大江(長江)的雨勢仍然很大。
“他們的資金也是捉襟見肘,沒有向唐州要錢已經算燒高香了……”
哦哦哦對,除了黃河,還有長江……李明揉了揉眼睛,有些腦殼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國,真是大啊……
“此事,得找長孫無忌。他人呢?”
這房間本來就是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這對正副goat的辦公室,情報三巨頭來討論機密時,他和“代父打工”的房遺則出門迴避了。
怎麼出去一趟,只回來了一個房遺則,國舅不見了呢?不過沒讓李明就等,長孫無忌氣喘吁吁地從拐角處出現了。
“副首相~”李明神情一鬆。
“我正好有事與你商議……”
“臣,有急事向陛下稟告!”長孫無忌幾乎用一種失禮的態度,急匆匆打斷了陛下的話。
“大河,改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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