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上

4

時間倒回到二十多年前。

那是一個端午節。

園林裡掛滿了花燈。

年輕時代的李廣懷和劉影蘭蹲在湖邊將一盞盞亮著燭火的蓮花燈放進湖裡。

蓮花燈在湖面上輕輕浮動。

李廣懷和劉影蘭相擁坐在園林的亭子下。皎潔的月光灑在靜靜的園林裡，也灑在兩個人的身上。

李廣懷深情凝視著劉影蘭說：“影蘭，這個端午節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劉影蘭深情地凝視著他。

“影蘭，這輩子我都不會離開你！”

劉影蘭傷感地低下頭去，“可是莫斯科和蘇州城為什麼相隔那麼遙遠？”

李廣懷將她的手抓在懷裡，“我很快就會回來娶你，等我們再見面時，我要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

劉影蘭抬頭看著皎潔的月亮說：“不管你在哪裡，我們都一樣會看見它！”

李廣懷抬頭望月說：“影蘭，我想對著這個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同時照耀我們的月亮發誓。”站起身真誠地雙手合十，“我希望今晚的月亮為我們做證，我李廣懷……”

劉影蘭急忙起身，伸手捂住李廣懷的嘴。

李廣懷不解地看著劉影蘭。

“我不希望月亮做我們的見證，它雖然美麗卻變化無常。”

李廣懷手足無措地看著劉影蘭。

“你知道在我們蘇繡藝人的心裡什麼是最神聖的嗎？”

李廣懷看著月光下劉影蘭純真秀美的臉，不解地問：“什麼？”

“你跟我來。”

一縷月光透過窗欞灑在陳家老宅繡房的地面上。

劉影蘭拉著李廣懷偷偷溜進來，然後將房門輕輕關上。

李廣懷壓輕聲音問：“這不是你師傅的繡房嗎？這裡她不是不許任何人進來嗎？”

劉影蘭將手指放在嘴邊示意李廣懷不要說話，然後走到牆邊的一個木櫃前，她開啟木櫃從裡面捧出一個精緻的木盒子。

李廣懷在黑暗中注視著劉影蘭。

劉影蘭神情莊重地將錦盒放在桌子上，然後從另一個櫃子裡拿出一個小碗和一缸花雕酒，把小碗裡倒滿花雕酒。

做完這一切，劉影蘭走到李廣懷面前，深情地凝視著李廣懷。

“這個盒子裡裝的就是師傅原來繡《盛世良辰》的工具。雖然盛世良辰已經不再了，但是這些工具上還帶著它的氣息和靈魂，我想讓它為我們的感情做個見證！”

李廣懷感動地看著劉影蘭深深點點頭。

劉影蘭和李廣懷走到桌前跪下。

劉影蘭開啟錦盒，從裡面拿出一根繡針，她用繡針扎破自己的手指然後將血滴在小碗裡。

李廣懷接過劉影蘭手中的繡針扎破手指，然後也將手指的血滴進小碗裡。

劉影蘭和李廣懷手拉著手閉上眼睛默默地在心裡許下諾言。

許久，劉影蘭和李廣懷慢慢睜開眼睛對著錦盒共同磕了三個頭。

劉影蘭和李廣懷站起身深情地彼此注視，然後緊緊擁抱在一起。

劉影蘭拿起錦盒準備將它放回櫃子裡。

這時，院子裡傳來咳嗽聲。

劉影蘭慌亂地將錦盒放回櫃子裡，然後拉著李廣懷急忙從後門離開。

5

李廣懷結束了回憶，頹然地坐著，長出一口氣。

李美妍眼裡噙滿淚水，滿臉感動。

李廣懷紅著眼圈說：“美妍，這就是爸爸為什麼不肯將《盛世良辰》交出去的原因！那滴血是別人眼裡的秘密，卻是我心裡永遠不變的情感！在我的心裡，《盛世良辰》只屬於我和影蘭，不管你會怎麼想爸爸，怎麼怨恨爸爸，即使你因此而不認我這個父親，我都永遠不會讓它再離開我！你今後會有你的生活，你的愛人，爸爸卻只有這份寄託和回憶了，爸爸可以不再阻止你和陳子豪交往，但是爸爸卻絕不會交出《盛世良辰》！”

李美妍難過地看著身心俱疲的父親，“可是爸爸，你知道《盛世良辰》對很多蘇繡藝人來說有多重要嗎？只有找回《盛世良辰》才可以了卻那麼多人畢生的願望，才能夠消除幾代人之間的愁怨悔恨和痛苦遺憾！爸爸，你能理解這些嗎？”

李廣懷凝視著李美妍問：“你真的愛陳子豪嗎？”

“是的，爸爸，我愛他！”

“那你肯為了你剛才說的那些放棄你對他的愛情嗎？”

李美妍一愣，無言以對。

“你做不到！所以，很多事情是不能拿感情做交換的。既然你做不到，你為什麼要強求爸爸做到呢？”

李美妍默然無語。

這一夜，父女二人都失眠了。

李美妍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的臉上掛著淚痕，她抓緊被子捂著嘴，生怕自己發出聲音。李廣懷則坐在一片漆黑的書房裡，喟嘆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