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竹眠略一思索,看向雲苓,冷靜地說道:“雲苓,昨日跑出山洞時,我雖然沒看清那修士的臉,但看見了他的穿著打扮,現在想來,跟藥王谷的仙人有些相像。”
聽見這話,雲苓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在她心中,藥王谷的仙人都是救死扶傷,醫者仁心,她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會為了一己之私,就要殘忍地殺掉一個已經化作人形的樹妖。
她有些不相信,訥訥地說道:“會……會不會是看錯了?這些年來,藥王谷的仙人們一直在跟村子收購靈芝,給的價錢也很公道,偶爾還願意為生病的人看診……”
烏竹眠聽出了雲苓的意思,認真地糾正道:“修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不可能大公無私,況且修真界本是以強者為尊,若是樹心對修士大有裨益,那他很有可能會出手。”
雲苓沉默了一會兒,她懂事得早,性子比較通透,很快就想明白了,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說的有道理。”
“不管他們是來找青嵐的,還是真的只是來收靈芝的,我都先把青嵐藏起來。”
烏竹眠應了一聲:“好,那我先去看看。”
她還不忘提醒道:“我們昨夜回來得晚,記得跟你娘說一聲,若是有心人問起,千萬不要說漏嘴了。”
雲苓自然明白,揹著青嵐又往家走。
等她離開了,烏竹眠這才領著雲成玉往藥幡的方向去,藥幡周圍聚集的人很多,聽說藥王谷的人來收靈芝,村裡的人幾乎都聚集到了這裡,他們手中還有別的藥材,若是品質好,說不定也能賣出去。
“仙人,您看,這是我前幾日新摘到的靈芝,根部沒有一點受損,品質極好。”
“仙人,您看我這個。”
“我這裡也有……”
人群十分熱鬧,爭先恐後,卻沒敢湊得太近,畢竟普通凡人對仙人總是有一種天然的敬畏,生怕不小心衝撞了他們。
被圍在中間的是三個人。
烏竹眠沒有走近,只是站在人群后觀察,其中一個年輕人穿著青綠色的衣袍,靈蠶絲織就,質地輕盈,袖口收緊,便於行動,袖口內側縫有暗袋,可放置銀針、藥瓶等常用物品,衣領處繡有藥王谷的標誌——一株九葉靈芝,靈芝葉片以銀線勾勒,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確實是藥王谷的弟子。
至於另外兩個……
左邊的女子看起來溫婉出塵,蛾眉彎彎似月,美目盈盈如水,上著一件月色綾羅的衣裳,下著淡綠色絲裙,清清嫋嫋,似一支帶露的空谷幽蘭,儀態萬千,分明就是林繁漪。
烏竹眠用神識一掃,確定了林繁漪應該是落入幻境中的。
那年輕弟子還在一臉激動地諂媚道:“沒想到能遇到少谷主,真是三生有幸,收靈芝的事不用您操心,弟子一定會把事情辦妥的。”
至於右邊的中年男子,雖然做了偽裝,但她一眼就看穿了,此人分明就是藥王林無愆,只是他身上的氣息變得有些奇怪,一會兒是元嬰期,一會兒是化神期,昨日的林無愆確實是幻境裡的林無愆,但今日的林無愆,大概……是落入幻境的林無愆。
因為幻境中已經有一個他了,所以便容納到了一個身體裡。
現在的林無愆已經經歷過了此事,所以早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沒有心思跟這些螻蟻浪費時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聲問道:“你們村子裡那個叫雲苓的小丫頭呢?”
與此同時,一股難以形容的威壓從天而降,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轟然壓在在場眾人的身上,他們的雙膝不受控制地彎曲,\"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面上。
熱鬧戛然而止,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只有天邊傳來低沉的悶響,那聲音並不尖銳,卻帶著某種令人心悸的重量,緩慢地碾過天際,起初只是斷續的輕顫,如同戰鼓的餘韻,漸漸連成綿長的轟鳴。
眾人的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呼吸驟然停滯,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壓住,每一次試圖吸氣都如同在吞嚥刀片。
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和重物落地的悶響,所有凡人都如螻蟻一般俯趴在地上,更遠處,幾個蹦蹦跳跳的小孩正趴在地上,小小的身體瑟瑟發抖,發出微弱的哭泣聲。
“仙……仙人……”
不明所以的村長從喉嚨裡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眼球因壓力而凸出,他的視野已經開始變得有些模糊,耳中嗡嗡作響,彷彿有無數只蜜蜂在顱內振翅。
他想抬起頭看看是,但脖子像是被鐵鉗固定住了,連一寸都抬不起來,汗水如雨下,浸透了全身,與泥土混合成骯髒的泥漿,他卻還是掙扎著求饒:“仙人……饒命。”
那藥王谷弟子也傻了,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同來收藥的師兄要突然發難:“師……師兄,你這是做什麼?”
看著這一幕,林繁漪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蔑:“唉,凡夫俗子就是太過脆弱,連這一點威壓都承受不住。”
林無愆的聲音低沉而陰鬱:“凡人不過是螻蟻罷了,而且此處是幻境,殺了也不會引來什麼麻煩,也不用費心隱藏,免得仙盟追查。”
“說。”他橫掃一眼:“雲苓呢?”
林無愆深知此處是幻境,沒想到青嵐那個樹妖死了那麼久,都只剩一截斷木了,還能招來魘怪,形成結界幻境。
不過沒關係,五十年前,他能殺他一次,現在就能再殺他一次!
村長的嘴巴開合了幾下,卻發不出聲音,他的肺部像是被抽乾了空氣,眼前一陣陣發黑。
死亡的氣息如此之近,他甚至能聞到那股腐朽的味道。
“爹,你再施加壓力,他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