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一個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正派人物,或者至少是一個能說會道的雄辯家,哪怕與身為年幼少女的麻早之間的、在普遍的道德和法律觀念下只能說是禁斷的戀情被暴露在了其父母的眼前,或許也可以宛如很多故事裡的正道主人公一樣得到認同,得到正常的祝福和鼓勵。
而顯而易見的是,我並不具備上述所提到的兩種優秀素質。因此理所當然的,這段背德的戀愛關係註定無法得到女方父母的認同,甚至讓我與對方之間出現了火藥味。
麻父的威脅在我這裡當然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說得難聽些,他就是現在立刻落實自己的威脅又能夠如何呢?我是大無常,而他則只是普通人。我就是站在這裡任由他宰割,他把自己剩餘所有壽命都消耗在這件事情上,都無法對我造成一點點有效傷害。凡是有著一些怪異世界的常識,都會明白這個威脅是多麼的有名無實。
他並不知道何為大無常,即使有聽過簡單的介紹和描述,那畢竟也是停留在道聽途說的層面上,並未真正見識過大無常的力量是如何令天地為之變色的。現在可以說出來這樣的威脅,或許也有部分是因為無知。
不過他至少肯定明白我是個非比尋常的角色,也可以想到我到底象徵著何等巨大的勢力。他必然知道自己的警告和可能的報復都是可笑的,甚至光是將其說出口都必須承擔風險。就如同他所說,我是個“邪惡的傢伙”,而不是軟弱可欺的善人。
而作為一個父親、一個男人,可能終究還是有著不能夠妥協的部分。我多少可以理解他的內心。他是認真的,無論自己能夠做到何種地步,只要我膽敢傷害麻早,他都會用盡自己的生命行動起來。
這就是身為人父應有的精神嗎?我一邊這麼揣測著,一邊為麻早可以擁有這樣的父親而感到高興。
深夜,我和麻早向這對夫妻道別,離開了麵包店。
麻早三步一回頭,顯然還是很在意含著眼淚送別自己的母親,只是那道身影早已經隨著我們的遠離而消失在了轉角處。
“回頭就讓陸禪也安排他們去安全的地方居住吧。”我說。
“嗯……”麻早難以釋懷地點頭,“如果以後恢復了記憶,我還想要再和他們見面……莊成,下次你也會陪我嗎?”
“如果那時候我們還在一起。”我說。
麻早像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常態,以確鑿無疑的口氣說:“一定會的。”-我們很快就回歸到了羅山總部,而我也重新檢查起了另外一邊的情況。
首先是關於上次提到的“陷入時空扭曲現象和神秘火海的南方大城市”,之前只是以普通群眾的視角簡單描述了下這起超大規模怪異事件,這裡就以羅山的視角深入說明一遍。
那其實並不是什麼偶發性質的怪異事件,根據羅山對於那個地點的觀察,可以斷定那是桃源鄉主孟章和宣明發生衝突所造成的巨大現象。
早在事件發生之前,那裡就已經成為了大量桃源鄉信徒聚集的地域。
而對於桃源鄉的“世外桃源”計劃,宣明似乎懷有深深的厭惡和敵視,並且在大概一個月前終於有了落實到行動、徹底殺死桃源鄉主孟章的決心。
這種不加遮掩的情緒則被信徒群體透過其報身接收到,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多數宣明信徒都開始起了自發性獵殺桃源鄉信徒的大規模行動。
這樣的行為不光是基於對宣明的狂信,也有著對於力量的追求,更多的是兩者的混合。大無常的信徒們能夠透過虔誠的祈禱和儀式行為將其力量降靈到自己身上,而透過行動彰顯信仰,既符合儀式的概念,又能夠磨礪自己的信仰心。
在歷史上,哪怕是毫無真正神蹟的宗教,尚且能夠掀起極大規模的宗教狂熱,更何況是以大無常為核心的神明信仰?在相當一部分獵魔人的心裡,信仰遠遠不止是心靈的依託和得到力量的途徑那麼簡單,更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和指導思想的哲學,生活中的一切都和信仰及與其相關的人際關係脫不開關係。
很多本來在羅山潛伏得好好的宣明信徒都因此而暴露了出來,也有很多宣明信徒朝著那座南方城市而去。因為那裡有著很多桃源鄉信徒在活動,所以宣明信徒們便將其視為最佳的狩獵場。
直到半個月前,桃源鄉主孟章不知何故親自現身在了那裡,並且展開了覆蓋封閉城市全域的超大規模結界。而宣明則是聞訊趕至,以秘法闖入其中,然後大概是與桃源鄉主孟章發生了衝突。後面的發展就是連羅山都不知曉的事情了,只能從外界觀測到身處於內部的宣明以火海封閉城市的事實。
再回想起宣明上次與我說過的話,估計他是沒能夠在內部殺死桃源鄉主孟章,而是陷入了對峙僵持的狀態。
順帶一提,不久前我感知到的“不知何故誤入了訊號極差區域的‘螢火蟲’”,就是落入了這個如今被結界和火海所封閉的城市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