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除了婆婆苛待,丈夫還是對她好的。不然,她真怕自己哪一天忍不下去了奔投了河裡去。
王愛國緊緊握住她的手,感受著她壓抑多年的顫抖,心如刀絞:“孝字當頭……壓死個人啊……如果不是這次鬧得這麼大,差點捅破天……我……我之前不敢……我怕她真去領導面前鬧,影響不好……只能讓你……讓你受著……”
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力感和深深的自責。
作為一個軍人,他能面對槍林彈雨,卻無法妥善處理家庭內部這令人窒息的“孝道”枷鎖。
他愧對妻子的隱忍和付出。
李小草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丈夫佈滿血絲的眼睛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胡茬。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掙扎和那遲來的、沉重的歉意。
她反手握住丈夫寬厚卻帶著薄繭的手,用力搖了搖頭,終於哽咽著說出一句:“回……回去……好……咱……好好過……”
簡單幾個字,卻包含了無盡的委屈、心酸和……對未來的期盼。
王愛國鼻子一酸,這個在訓練場上流血不流淚的鐵漢子,此刻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他用力將妻子攬入懷中,緊緊抱住,彷彿要將她這些年受的委屈都揉進自己的骨血裡。
他低聲在她耳邊,如同立下軍令狀般鄭重承諾:“嗯!送媽回去!以後……咱們好好過!我王愛國,絕不再讓你受這種委屈!”
裡屋門外,癱坐在藤椅上的王秀芬,聽著裡面兒子兒媳壓抑的哭聲和那低低的承諾,渾濁的老眼裡最後一點光也熄滅了。
她知道,她在這個家,在這個軍區家屬院呼風喚雨、攪動是非的日子,徹底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停在16號院門口。
王愛國提著王秀芬那個不大的包袱,面無表情地扶著她上了車。
王秀芬像一具失去靈魂的木偶,低著頭,再沒有了往日的跋扈和精明。
李小草站在院門口送行,臉上沒有笑容,但眼神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解脫。
車子發動,緩緩駛離家屬院,向著火車站的方向駛去。
當吉普車的尾燈徹底消失在巷口,李小草一直緊繃的肩膀,才終於緩緩鬆弛下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微涼的、沒有王秀芬聒噪的空氣,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抹發自內心的、輕鬆的笑容,如同初升的陽光,終於毫無負擔地綻放在她久經陰霾的臉上。
她轉身,腳步輕快地回了院子,開始哼著小調打掃被王秀芬弄得亂七八糟的屋子。
生活,似乎終於可以迴歸它應有的平靜和溫度。
而隔壁17號院,依舊安靜。
收音機裡字正腔圓的播報聲隱隱傳出。
霍華站在窗前,看著王愛國送走母親的吉普車離開,眼神深邃。
他知道,送走了一個王秀芬,家屬院的閒言碎語不會就此斷絕。
明昭身上的謎團和那份驚鴻一瞥的“公式”,才是真正的風暴眼。
他回頭,看向書桌前正努力跟著廣播發音、對窗外這場送別風波毫無所覺的明昭,眉頭微微蹙起。
江鋒帶走那個公式,已經兩天了。
他說的找人看看,那些人……會有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