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農村中學住校生的伙食呢,多少年來一直都沒有什麼變化,從我上學開始就是如此,大致可以分為如下三種:
一,菜夥,既有饅頭吃,也有稀飯喝,另外還有一份炒菜吃,每學期要交280斤麥子和360元錢。這是屬於vip級別的,他們不是和其他人一樣在宿舍吃,而是和老師們一起在教職工食堂用餐,那裡有桌子,有椅子,有開水,正兒八經坐在那裡吃飯。
正因為高大上,所以只有極個別家庭條件特別好的同學才有資格吃得上。一般情況下,一個班上也只有那麼一個或者兩個同學吃菜夥。
每次吃完飯後,他們回到宿舍,經常會和我們這些啃著幹煎餅的同學炫耀今天吃了什麼什麼菜,怎麼怎麼好吃了,有時候吃不完的包子,還會帶回給關係好的同學解解饞。這個時候,整個宿舍幾十號同學都會向他投來羨慕的目光,更有甚者,會流下長長的哈喇子。
不過巧的是,那個時候吃菜夥的卻都是學習不怎麼樣的人,也真是怪了,難道是應了那句話,“自古紈絝少偉男”。
那個時候,我們兩個班六七十個男生住在一個大宿舍裡,一張架子床睡四個人,也就是上下鋪各住兩個人,原因有二:首先是,床鋪數量有限,一人一床不現實。
其次是,如果一個人一鋪,就必須既要帶席子和墊子,這種墊子是用麥稈編織的,厚厚的,可以捲起來,我們這裡把這個叫做草苫子,常選陰雨天農閒時來做。打苫子的方法就是在一根橫著的木槓子編織,用兩個支架架起一根比墊子稍寬點的6—7公分粗的橫棒,用磚頭纏好線,兩個系在一起,均勻地搭在橫棒上。一般四組八個磚頭的繩墜子就可以編織了。搭一層麥秸稈大約10到20根,就將繩墜子從橫棒上面交換過來並用手拉緊點再放下來。一般從一頭單數繩墜子編起,再搭第二道麥秸稈時,就交換雙數的繩墜子。這樣反覆操作,一直編到需要的長度為止。
除此之外,還要帶褥子,被子,要知道那個時候,家家戶戶的生活條件都不富裕,一個人上學就要拿這麼多東西,也是有一定的難度的,你想想,如果家裡只有一個孩子倒也罷了,可是我們這一代人又怎麼可能呢,大多數都是一家有幾個學生呢,這也成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所以,正好,兩人一鋪,每人只要帶一半即可,你帶被子,我帶褥子,或者你帶被子,我帶褥子。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北方的冬天很冷很冷的,我記得我小時候的河流到了冬天都是上很厚的冰凍,大人都可以上面滑冰玩的,完全沒有問題,所以,你一個人睡覺估計一夜都不能把被窩暖熱的。
但是卻有兩個人能夠享受到這種單人單鋪的待遇,他們倆都是單獨各睡一張床的,一個是高莊的,叫高小明,一個是坎山的,叫楊小鋒,為什麼呢?
這還要從剛開學的一天夜裡說起,那時候天還不冷,有些秋熱,所以板床上是沒有鋪褥子的,只有一層薄薄的涼蓆。半夜時分,忽然一個睡在高小明下鋪的傢伙,感覺到有水“啪嗒啪嗒”的滴到了他的臉上,把他澆醒了,睜開眼睛一看,抹了一把臉,估計可能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吧,竟然大叫起來,下雨了,下雨了,快起來拾衣服。
這一下子把大家全給吵醒了,下什麼雨啊,這是從上鋪滴下來的水,他爬起來一看,我靠,原來是高明亮尿床了,一大泡,乖乖,可真行啊。和高小明一鋪的傢伙自然不願意再和他搭夥了,你把人家的被子也都給尿溼了,那自然他也不能再睡在上鋪了,不然又得禍害別人啊。
後來又發現不單單高小明,還有楊小鋒,這倆貨都是夜裡尿床,而且幾乎每天夜裡都尿上那麼一泡,臥槽,沒有辦法啊,班長只好讓他們倆自己單睡。可是後來又轉來了一個同學,沒有多餘的床鋪,咋辦啊?於是班長想出了一個絕招,就是安排他倆睡一鋪,在角落裡,這下可好了,兩個人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外面曬被子,可是誰也不能保證每天都出太陽啊。
沒有辦法,不管幹不幹,晚上都要拿回來接著蓋,兩人床上的那股尿騷味啊,實在是讓人無法消受,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大傢伙一個個對他們倆是橫眉冷對,不給好臉色。可是好就好在兩人都是吃菜夥的,他們倆也知道自己確實不受待見,便經常帶些菜回來討好大家,還就真有人去吃,吃人家的嘴短啊,所以,那埋怨聲還就真的少了不少。
二,全夥,有饅頭吃,有稀飯喝,但是沒有菜吃,只能自己每個禮拜天從家裡帶上6天量的鹹菜或者鹽豆,每學期交280斤麥子,30元錢。就是這個,每個班也絕對不會超過五個人能吃的上,因為80年代,只能說是吃飽,吃好還不容易。那個時候啊,大多數家庭平時都還很少吃細糧的,所以這白麵饅頭對我們小孩子來說,還是有著很大很大的誘惑力,那都是平時在家裡可望不可即的好東西啊,所以在學校裡也屬於第二等人,僅次於vip。
三,半夥,每天有三頓稀飯,其他的就都要自己帶了,每學期交80斤麥子,10塊錢。這才是90%以上的學生的真實生活,因為就算你再窮,再怎麼省,那總不能每頓連碗稀飯都不喝吧。所以每個禮拜天的下午,大部分人返校的時候,都會揹著一摞煎餅,一般都是用母親的頭巾包著,厚厚的一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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