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離婚

林秀嵐攥著衣角的手沁出冷汗，看著陸凌楓把軍綠色揹包往炕頭一放，那拉鍊摩擦的聲響，像在她心尖上碾過。

這一走，她哪來的機會分錢？

對方要是不回來，這離婚手續也辦不成。

“你就這麼走？”她猛地開口，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發顫，卻故意梗著脖子往前湊了半步，“家裡的米缸見底了，你媽有啥東西都自己收著，一個閨女到了冬天穿什麼都沒錢買衣服，你這當爹的是想要揣著滿兜的津貼，看著我們娘幾個喝西北風？”

陸凌楓皺眉回頭，軍靴在地上碾出輕響：“瞎說什麼呢，我寄了那麼多的津貼回來，怎麼會不夠用？”

“夠用？”林秀嵐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陡然拔高，故意讓堂屋門口擇菜的張靜芬聽見，“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嗎？你媽有點錢就拿去塞自己的那張嘴，給自己的寶貝侄子和大哥用，我們閨女想買什麼都要被大聲辱罵，閨女長這麼大，給你買過一塊糖回來嗎？”

張靜芬果然怒了：“林秀嵐，你在這發什麼瘋呢？誰幹活容易呢？你這錢是大風颳來的是吧？丫頭片子讀什麼書呢？識倆字就能當飯吃了，值一點彩禮已經算是不錯了。””

“彩禮？”林秀嵐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伸手把剛放學回來的陸箐染往身前一拉，“箐染，告訴爸，你想不想上學？”

陸箐染怯生生地攥著衣角，看看爸緊繃的臉，又看看林秀嵐發紅的眼，小聲說：“想……想認字，想讀課本……”

“聽見沒有？”林秀嵐把孩子護在身後，直視著陸凌楓，“她是你親閨女！不是路邊撿來的野草！”

陸凌楓喉結滾了滾，避開她的目光：“秀嵐，我不是不想給你錢，而是有津貼不能亂花，再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有啥用？”

這個時候，他們的想法其實還是相對比較封建的。

感覺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紀，只需要嫁人生子就可以了。

這話像冰錐扎進林秀嵐心裡。

上輩子她就是信了這話，眼睜睜看著五個女兒一個個被張靜芬磋磨，大的小的，沒有一個有法子。

這輩子，她瘋了也得把孩子們送進學堂！

“好，不鬧。”林秀嵐忽然收了聲，轉身就往院外走，嗓門卻亮得能傳遍半個村，“既然當爹的不疼，當奶奶的嫌，那這日子沒法過了！離婚！我林秀嵐帶著五個丫頭走，不佔你們張家一分地，這破地方我不過了，我嫁過來八年生了五個娃，憑什麼孩子上學的錢都要不到，我這到底是給誰養孩子啊？”

她往門檻上一坐，也不哭，就那麼睜著眼看著陸續圍過來的街坊，聲音反倒穩了：“王大娘，你看看箐染這棉襖，還是前年做的，現在袖口磨破了，裡面的棉絮都成團了，李嬸，你知道我昨天去挖野菜，招娣盼娣餓極了，抓著地裡的凍紅薯就啃，差點噎著……”

她沒哭天搶地，就一樁樁一件件說，說孩子們過年沒新衣服穿，說張靜芬把她孃家陪嫁的東西偷給侄媳婦，說陸凌楓寄回來的錢她連摸都摸不到，說自己夜裡給孩子們縫補衣裳，油燈油都要省著用……

“我不是要逼他，”林秀嵐紅著眼圈，卻硬是沒掉淚，“我就想要點錢，讓大的能去學堂，小的能喝口熱粥，他要是連這都不肯，那這婚，離了乾淨！我林秀嵐就是討飯，也帶著孩子們討出個人樣來！”

張靜芬氣得跳腳：“你個喪門星！離婚就離婚！誰怕你？帶著你那五個賠錢貨趕緊滾！我告訴你林秀嵐，你離了陸家，看哪個傻子肯要你！不出半年，保準哭著回來求我！”

她轉頭衝陸凌楓喊：“兒子！跟她離！這種攪家精，留著幹嘛？給她五塊錢打發了，就當餵了狗！”

林秀嵐猛地抬頭，眼神亮得嚇人：“你瘋了呢，我嫁過來這麼多年，彩禮都不止這麼多，陪嫁的東西和銀鐲子加起來都值幾十塊了，這八年我當牛做馬給你們家幹了不少事，還帶大了五個孩子，我就算是按照工分一年也值個一百塊大團結吧，你就算算到底該給我多少？”

她語速極快，像算盤珠子噼啪響：“還有孩子們！箐染十歲，其他的四個閨女的口糧，加起來也不止五塊錢了，你就想給我這麼點？”

圍觀的人都炸了鍋。

“我的天，這麼一算，確實不止五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