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陳紅軍都沒下最終決定。
李龍當然能夠理解,別說這個時候,就是往後推個二三十年,想讓一個在體制內工作了十幾二十年的人突然辭掉安穩的工作下海創業,那也是非常難的。
這個還是要看個人的情況。有想穩定工作度過餘生的,也有想要拼一把在激流中實現個人價值的。
想法不一樣,那選擇自然就不一樣。
吃過飯之後,李龍和陳紅軍告別,他事情辦完,要回去了。
陳紅軍推著腳踏車慢慢往單位走,路上權衡著利弊,想著自己究竟應該怎麼選擇。
李龍的話很真誠,陳紅軍有這個自信,如果自己下海開收購站,是真的可以在短時間內賺到錢的。
但是賺錢是現在,以後呢?以後沒了安穩的工作託底,各項福利肯定是沒有了,自己的圈子估計也不一定能留存住。
雖然現在下海創業賺錢的趨勢在漸變熱,但說句實話,體制內的這些人一個個看著圈外在商業領域裡奔波的那些人,都是俯視的。
哪怕他們賺的比自己多的多,但在體制內圈子裡,他們依然在鄙視鏈的下游。
如果自己還是個熱血少年,說不得立刻就辭職去闖了。
但現在人到中年,想要做出決定,做這樣的選擇,是真的很難。
到了單位還沒到上班時間,大部份人還沒到,陳紅軍停好車子鎖上後進了辦公室,習慣性的倒上茶攤開報紙,愣了一下。
日復一日就是這樣的生活,願意嗎?
看著面前的報紙,陳紅軍盯著一個點久久不動,內容不記得了,他腦海裡是在瑪縣收購站裡那些瑣碎卻又充實的生活。
“老陳你來的早啊?知道不知道,最近咱們單位又有一個停薪留職下海創業去了,據說是進了什麼公司去當副經理,給別人打工了。你說好好的國家幹部不當偏要去替別人幹活……就算一個月比咱們多賺幾百塊錢,那錢拿著也不安生是吧?”
有同事過來聊八卦,陳紅軍打著哈哈,突然省悟過來,從單位離開或者停薪留職出去創業賺錢的,這段時間好像好幾個了。
在這些留著的同事眼裡,那些離職的同事一個個過的匆匆忙忙,哪比得上單位舒服。
但在陳紅軍眼裡,那些人應該是樂在其中吧?
等這個同事離開,又有人過來,這回是當初跟著他一起在瑪縣收購站的工作人員。
“老陳,你說咱們天天呆在辦公室裡,沒啥活,錢也少,沒啥獎金,這一天天的感覺都能把人閒死。”
“那你想幹啥?”陳紅軍心頭一動,問道,“總不能學那幾個搞停薪留職吧?”
“我倒是想,但不敢啊。沒出去幹過,連幹啥都不知道。”同事也是一肚子惶恐,“以前在縣裡,雖然不能經常回家,但幹得好了,有獎金,拿給家裡的錢多,家裡那口子也沒啥意見。
現在呢,倒是就在家門口,能按時回家了,但拿回去的錢少了,家裡開支一下子就緊張了,媳婦抱怨,家裡生活也沒以前那麼好了……唉,你說為啥非要把收購站撤了,原來那樣多好啊!”
陳紅軍其實面臨的是差不多的情況。如果不是他給李龍提供了有用的資訊,李龍給他付了充足的資訊費,現在的生活同樣會是一地的雞毛。
“那要說我要再出去搞個收購站,你說能不能賺上錢?”鬼使神差的,陳紅軍笑著問了一句。
“真的開?那肯定賺錢啊!”同事以為陳紅軍開著玩笑,笑著說道,“你想啊,現在啥東西都漲價,咱們以前收的那些肯定也漲價了。
但販子和原主手裡收的東西就不會那麼高的價,低收高賣,這一來一回,錢不就來了?以前咱們是給公家幹,那賺的錢是公家的,現在咱們要自己幹,那賺的錢不就是咱們自己的嗎?”
說著他又搖了搖頭:
“不過也難啊。以前是有公家兜底,收到的不管啥東西,公家都有錢給兜著。現在呢,咱們自己哪能拿出那麼多錢當流動資金?這玩意兒,一開始沒個萬把塊錢,根本玩不轉……”
這事普通人家根本搞不成。有錢搞這個的,能搞早就搞了——有些人的眼光因為自己所處的位置不同,賺錢的道兒,特別是賺大錢的道兒,他們早就開始趟了。
特別是這個資訊不暢的年代,但凡是有點能賺錢的道兒,相關人員早就已經捷足先登了。
基本上是不會留給資訊閉塞的普通老百姓的。
打個比方,九十年代到新世紀頭十年計程車牌照的事情,相關單位分批放出來,這玩意兒剛放出來的時候便宜的很,但市場是一證難求啊。
相關單位放這個玩意兒,根本不會大肆宣傳,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想知道也沒地知道去。
然後一個證五萬塊錢拿上,轉手三十五萬賣出去,這錢來的多快!
也就是再過三四十年,網路資訊傳播加速,但凡有點什麼訊息直接就上網路了,但也帶來了負面影響,造謠的也會在網路上傳播了,資訊真假難辨,這玩意兒就考眼力了。
陳紅軍沒接話,他倒沒這個方面的困擾,李龍說了,如果自己開收購站,他會給自己借起步資金,這一點陳紅軍相信李龍的人品。
但李龍說了,最好別帶原來的同事,因為原來的同事是同事,哪怕是上下級,因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導致同事和自己不太可能會適應領導和員工的關係。
很大可能錢還沒賺錢,和同事的關係就鬧掰了。
陳紅軍是念舊情的,不然也不可能在準備離開瑪縣的時候給李龍介紹自己的人脈關係。
所以想了想,他還是給同事說道:
“要是我開收購站,讓你過來給我打工怎麼樣?一個月給你開一百塊錢工資。”
“那可不行,老陳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你要開收購站,那我怎麼也得是合夥人嘛!”同事笑著說道,“我雖然拿不出錢,但手底下有活啊。咋說加入你的收購站,你也得給我兩三成乾股對吧,咱們也是共患難過來的,是吧?”
陳紅軍笑了,說道:
“就是,要是你進收購站,那我肯定給你乾股。”
這事也就沒了下文。
果然,當慣了幹部,是沒有人習慣於久居人下的。陳勝吳廣留下來的傳統,加上解放後搞人人平等,還有在單位主人翁當慣了,是不會習慣當員工的。
看來小李的建議是真的中肯啊,如果自己要乾的話,最好就是直接招那種城裡沒工作打零工的勤快小夥子,或者農村進城務工的老實青年。
不知不覺中,陳紅軍已經把自己代入到了一個收購站老闆的角色上了。
顯然,李龍說的那些,他是真的動心了。
接下來這幾天,陳紅軍就開始在北庭市轉悠,想找一處比較合適當收購站的院子。
要當收購站,就得院子大、倉庫多,還要在交流比較方便的地方。
轉來轉去,他就還找到了當初李龍截胡別人賣貝母的地方。
這是原來老收購站的院子,因為老闆出了事,收購站最後就關門了,院子目前還沒租出去——畢竟這年頭做生意講究個吉利,原來院子犯了這麼大的事兒,別處也不是沒有合適的場地,為什麼偏要選這裡呢?
於是這院子就空下來了。
本身就是公家單位的院子,租不出去也沒多少人上心,陳紅軍側面打聽了一下,這院子租一年八百塊錢,真不多。
然後就是最近各種東西的物價,陳紅軍在打聽過後發現,果然如李龍所說,各種東西都漲價了。想要坐地收貨轉手倒賣,利可能沒原來想的那麼厚。
但只要把架子搭起來,他相信慢慢會把人流引過來了——因為這一次打聽,原來的收購站怎麼倒的,他也知道了。
正是李龍所說的服務意識和價格盤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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