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裡短暫的寂靜了一瞬。
凌老夫人看向姎姎的面色有些不滿,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麼,嘟囔了幾句,走了。
姎姎愣愣的,看見畫著父親臉的位置被踩了一道大大的黑印子。
嘴一撇,要哭。
孟清沅抱她在懷裡,沉默的把畫紙撿起來。
“走,姎姎,咱們回屋。”
慶兒的手臂被重新包紮,殷昭非說府醫水平不高,要再去外面的醫館看看,這一來一回,路上耽擱,等回府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了。
府裡一片黑暗,只有門房留著盞燭燈。
“你現在回芳菲苑?”殷昭問。
凌旭“嗯”了一聲。
“這麼晚了,孟清沅肯定睡了,你回去也和她同不了房。”殷昭的語氣含酸帶醋的。
凌旭笑,在她腰間掐了一下,殷昭嗔了一聲,兩人在府門口分開。
回屋,凌旭見案上擱了一幅畫,畫的是他們一家三口,還有一行稚嫩的字跡,
“——送給父親。”
他笑了。
輕手輕腳去了側屋,給姎姎掖好了被角,看著眉目如畫的小人兒,他心裡泛起溫柔。
翌日早膳。
“慶兒是我親侄子,又是我救命恩人的兒子,我不能眼見著他受傷卻不聞不問.....”
孟清沅有些無奈的打斷了凌旭,“夫君,這話你今早都說了不下三遍了,我真的沒生氣。”
“那就好,對了清沅,你今日穿的這樣隆重,是要去哪?”
“去巡視新開的鋪面。”
凌旭雙眼亮起,“你是說你送給凌家的那處鋪面?”
孟清沅說是。
凌旭當即起了興致,說要一道去瞧瞧,只是馬車行至半路被截下,宮裡來了人,說有事請他走一趟。
孟清沅便獨自到了凌記商鋪。
掌櫃出來倒茶伺候,孟清沅掃了一眼鋪子,見已經快要完工了。
其實這裡原是孟氏的商鋪,是當初她用陪嫁鋪面的盈利所建,
但因凌旭祖母說家道艱難,府裡只出無進,她便把這樁鋪面給了凌家,以後賺了銀子,便歸在凌家名下。
為這事兒,凌老夫人喜的叫了她好幾個月的乖乖。就連幾日前才回來的凌旭知曉此事,都對她讚不絕口。
今日,她便是來簽署造冊文書的。
簽了這文書,鋪面就正兒八經歸了凌家了。
掌櫃進去翻尋文書,孟清沅百無聊賴坐在外頭。
隔壁酒肆的說書人嗓音高亢,講得唾沫橫飛,她便也無聊聽了聽。
【且說侯門兩兄弟,個個出將才,相約上陣立功,原也是天大的恩德。】
【可世事難料,當年信誓旦旦一同殺敵的兩兄弟,一個落得青冢葬骨枯,一個卻抱得嬌妻幼子歸。可悲,可嘆!】
“夫人,文書拿來了,您看看.......”
掌櫃說到一半,卻見孟清沅神色怔怔,下意識止了話頭,“夫人,怎麼了?”
孟清沅專注的聽著。
【青冢葬骨枯的那位,生前清氣長存,死後卻橫遭汙名,明明是旁人的妻旁人的兒,奈何他口不能言,眼不能睜,就此擔了這虛名——】
“夫人,夫人,這文書您還籤嗎?”
孟清沅被拉回思緒,她遲鈍的提起筆,卻怎麼也落不下去。
這處鋪面是六渠交匯之處,人流極大,無論做什麼生意,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這樣好的地方,當真要給了凌家?給了他們生財之法?
孟清沅原本堅定的心,卻在此刻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