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玥說是看好戲,但等下人的好茶送上來之後,也只是喝了一杯,就開始閉目養神。
外頭大雨傾盆,雨水順著屋簷嘩啦往下砸,起初聽還覺得沒什麼,時間久了便叫人覺得心煩意亂。
春寧來來回回出去了好幾次,都沒得到傳信兒,又瞧了一眼腳尖輕輕點著地,面容放鬆的蘇玥,忍不住道:“小姐變了,真沉得住氣。”
蘇玥沒有睜眼,只是輕聲道:“沒什麼,習慣了。”
沒人知道她經歷過什麼。
被關在地下暗無天日的七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的折磨,親人逝去,兒女慘死......
這些她都熬過來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又過了一會兒,雨還是不見小,一個小太監冒著雨來傳訊息了。
“玥婕妤,六公公讓小的來告訴您一聲,越妃那頭出發了。”
蘇玥終於睜開眼:“拿傘來,咱們瞧熱鬧去。”
蘇玥趕到的時候,越妃還沒來,薛澤已經到了寢宮門口。
蘇瑤衣裳單薄,渾身溼透,跪在薛澤面前不說話。
蘇瑤的奶嬤嬤正焦急地跟薛澤解釋:“皇上息怒,若不是娘娘實在熬不住了,不會來找您,實在是娘娘的腿受不了了......”
兩個丫鬟似是不解,蘇玥壓低了聲音解釋。
原來,蘇瑤入宮時,薛澤對她極盡寵愛,日日流連露華宮,太后不喜,私下為難。
蘇瑤被逼著跪在太后宮外的長階之上,頂著夏日的暴雨,一步一叩首,遍遍往返,不僅磕壞了膝蓋,還體力不支從長階上滾落,險些要了性命。
而她堅持不讓人通傳薛澤,說是知道皇帝與太后母子情深,她不想傷了他們母子之間的感情。
薛澤十分受用,暗暗覺得自己虧欠蘇瑤。
正巧那時候,太醫院研製出了一種治療腿傷的靈藥,那藥十分珍貴,且數量有限,薛澤將它用來給蘇瑤療傷。
如今蘇瑤雙腿再一次受傷,藉著求藥的名義接近薛澤,也是為了讓薛澤回憶起兩人的情誼。
正這時,垂眸跪著的蘇瑤輕聲道:“嬤嬤,別讓皇上為難,咱們回去吧,續骨膏何等珍貴,皇上之前給我用過一次,已是恩澤,我不能......”
薛澤動容:“起來吧,今日就算朕破格見你一面。”
蘇瑤猛地抬頭,目光含淚,全是感動:“皇上......”
薛澤伸手,蘇瑤正要扶著薛澤的手站起來,冷不防暴雨中衝出一道火紅的身影,狠狠一把將蘇瑤推開!
蘇瑤一時不察,被推了個踉蹌,整個人狼狽地跌倒在雨中。
薛澤眉頭一皺,正要呵斥,卻在看到來人憤怒的目光後,將呵斥的話收進口中。
蘇玥在暗處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間,薛澤眼中有一絲愧疚。
雖然只是剎那,但沒能逃過蘇玥的眼睛。
蘇玥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來人正是一身紅衣的越妃。
越妃已經無暇顧及蘇瑤,只是執拗地望著薛澤,眼中滿是失望和傷心。
“原來如此......一年前,臣妾就聽聞太醫院已經研製出續骨膏,可以為父親治療腿傷,臣妾滿懷希望,您卻跟臣妾說沒能製出來,臣妾信了。”
“您說再給太醫院一年時間,一定讓臣妾的父親免受腿疾之苦,臣妾又信了。”
“臣妾到今日才知道,原來不是續骨膏沒做出來,而是被用在了別人身上!”
面對咄咄逼人的越妃,薛澤眉頭微微蹙起,耐著性子解釋:“越妃,你......”
越妃慘然搖頭,一步步後退:“皇上,父親他是為了什麼才傷了腿,您還記得嗎?他是為了幫您穩固太子之位,才以少博多,在戰場上傷了腿!”
越妃指著蘇瑤,手指顫抖:“在後宮裡,她處處壓我一頭,我忍了,可皇上明知道這些年蘇瀚文他......”
“越妃!住口!你是後宮之人,難道要妄議朝政?!”薛澤呵斥道。
越妃話沒能說完,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越妃的父親,乃是朝中第一猛將,從薛澤太子時起,就是薛澤堅定的擁躉,薛澤登基後,便被封為護國公。
後來,薛澤不願被其以兵權鉗制,便抬舉了蘇瀚文做戶部尚書。
戶部除管理一國財政外,還主管俸祿,軍需,糧餉......
這每一樣,都是掐武將脖子的權力。
也因此,蘇瑤與越妃一直不對付。
而今日,蘇瑤終於被越妃抓住了把柄——
本該被用在為國征戰的將領身上的靈藥,卻被一個後宮女人用了。
何等荒唐!
越妃冷笑一聲:“臣妾可以不說,但此事臣妾會告知家中,瑤妃......你,好自為之!”
越妃來時氣勢洶洶,走時乾脆利落,薛澤望著她的背影,只覺一陣頭疼。
福喜公公輕聲道:“皇上,那藥......”
薛澤揉著眉心:“連夜送去護國公府上。”
薛澤臨時變卦,蘇瑤妒恨交加:“皇上!越妃如此蠻狠,您......”
“你也給朕閉嘴。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