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第345章 最後的命局4

京城內已經逐漸恢復了最初的景象,左不過還不能大肆歌舞罷了!說是不可歌舞昇平,其實這府裡頭的事情誰又知道呢?皇帝死不死跟他們的享樂都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任何影響,只不過是收斂與不收斂的關係而已。

蕭廉明已經坐上了皇位,趙無憂正在逐漸放權,讓他能夠好好的做一個皇帝,擔起前一任皇帝未能挑起的江山重擔。治理國家並沒有那麼容易,有些老臣喜歡倚老賣老,更有甚者是想借著新帝根基不穩而攬權。

好在趙無憂早就提醒過蕭廉明,是以有些東西,蕭廉明還是心中有數的。哪個大臣不好對付,哪個大臣弱處何在,靠著威逼利誘不可能坐穩朝堂,皇帝需要的是威信力。

先帝已經出殯,所以傅玉穎也該離開京城了。走的那天,傅笙沒有出現,傅玉穎等了很久也期許了很久,可惜……終究還是失望了。

雲兮提著一個食盒走來,瞧了一眼還站在城門口張望的傅玉穎,“娘娘,時辰差不多了,該走了。”

傅玉穎最後看了一眼這巍峨的城門樓子,這是整個大鄴最繁華的中心所在,是人人嚮往的天子腳下。曾幾何時她也欣羨過,可現在離開,她卻沒有半點的留戀,除了那個始終不肯原諒她的弟弟,她已無可棧戀。

皇位已經交給了蕭廉明,想來他會好好對待自己的弟弟。雖說伴君如伴虎,但若來日能謀個一官半職,也足夠傅笙下半輩子安安穩穩的過了。

走出京城,只覺得渾身舒暢,再也不必爾虞我詐,再也不必去揣摩皇帝的心思,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會大難臨頭,什麼時候能討皇帝歡心。她不必再去想,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馬車離開了京城,傅笙始終沒有出現,他只是站在宮門口觀望了一下。傅笙的年紀還小,一直被傅玉穎保護得很好,所以他暫時無法體會到傅玉穎那種身陷囹圄般的感覺。

這皇宮,他還是有幾分新鮮感的,殊不知這後宮三千,身為這三千分之一,縱然你專寵御前,那份埋藏在心裡的情有獨鍾早晚也會消磨得不成樣子。做不到身心專一,始終不算真愛。

當雲兮開啟食盒,這是傅玉穎在離別長久之後,第一回重新抱住自己的孩子。那份激動,為人母的都可以感受到。失而復得的孩子,自己的寶貝女兒終於回來了。

秋嫻在旁邊笑了笑,“公子說,出了京城的大門,你們就自由了。公子早早的就讓人吩咐過,如果娘娘能放棄一切,能放棄皇位,那麼山高海闊隨你們而去。”

傅玉穎愣了愣,“趙無憂?”

秋嫻頷首,“如果娘娘想過平靜的日子,那麼這輛馬車就會從世上消失了。該準備的,公子已經準備妥當。上了山路就是閻王路,剩下的奴婢會妥善安排。”

“那孩子……”傅玉穎頓了頓。

秋嫻笑得苦澀,“娘娘,這前太子殿下,您是不可能帶走的,公子也不會允許您帶走。前太子雖然不構成威脅,但若是此刻消失,當今聖上的聖譽會受損,所以孩子必須安然無恙的抵達封地。娘娘您可以走,前太子必須留下。”

傅玉穎頷首,瞧著秋嫻懷中的睡得安穩的孩子,“當日王錦繡把孩子託付給我,我曾答應過她要讓他遠離紛爭。如今我自己卻是要走了,倒是把他給留下來,實在有些於心不忍。他雖然並非我親生,可終究也是養在身邊長久,著實有些捨不得。”

“奴婢明白!”秋嫻頷首,“請娘娘放心便是。”

傅玉穎望著秋嫻,“你要好生待他。”

“奴婢省得。”秋嫻點點頭,“娘娘真當決定好了嗎?離開了這馬車,娘娘此生將與天家富貴無緣,並且……娘娘不可再言說昔年之事,把所有的陳年往事都隨風而去。玉太妃娘娘已經死了,你們不過是人世間最平凡的夫妻,跟皇宮裡的一切都沒有任何關係。”

秋嫻重複著趙無憂的話,傅玉穎終是將一顆心放下。

“這宮裡的一切,我已經沒有半點可留戀的。”傅玉穎笑了笑,“如此這樣也是最好的,以前我覺得恩怨榮辱比命還重要,復仇勝過一切。如今我知道,就算我滅了整個東廠,我也不過是可憐蟲,死去的家人不會回來,而我……還失去了最親的弟弟。”

“現在這些名利富貴,我已經一點都不在乎了。”傅玉穎釋然,“放下了反倒更好,從此山高海闊,我可以過我想要的日子,哪怕以後粗茶淡飯,我這輩子也滿足了。”

秋嫻一笑,“那奴婢就不送娘娘了,這是娘娘自己的選擇。”

雲兮握住了傅玉穎的手,始終沒有說話。什麼東西都比不上一家三口的平安喜樂來得重要,有手有腳,就算沒有這天家富貴,也餓不死他的妻女。

傅玉穎回望著他,有些東西正在逐漸改變,人與人之間的情愫,會漸漸的生根發芽。

一家三口,樂享天倫。

經歷過種種生死大劫之後,這樣的斜陽晚照和不離不棄,才是彼此最需要的東西。富貴榮華終有盡時,縱然是九五之尊又怎樣?最後還不是長埋地下?試問皇帝的一生,可曾真心快樂過?日日被人算計,臨死才知道自己此生虛無,也不知是什麼感覺。

夕陽西下的時候,穆百里抱著趙無憂坐在那蝶園的院子裡。他比她先一步回到蝶園,然後她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他身上。

她就像個剛出生的嬰兒一般,從始至終都被他抱在懷裡,不許她下地半步。

“你不覺得累嗎?”她問,“師父說你受了傷。”

他低低的應了一聲,這邊抱著她,那頭為她剝著核桃,“沒什麼大礙,就是跟摩耶交手的時候有些力不從心,是以內力一時間無法全然恢復,如今還剩下五成功力。再休養幾日約莫又可以恢復了,你不必擔心我。”

她蹙眉,“你從回來到現在一直餵我吃東西,打量著是要把我喂成豬嗎?”

“輕了很多,瘦了很多。”說這話的時候,他音色暗啞,透著少許涼薄,“喂不熟的白眼狼若是餓著了,可怎麼得了?”

她輕笑,“慣會胡說。”

夕陽無限好,殘陽如血。

蝶園裡沒有了天邊,便安靜了下來,再也聽不到孩子的哭聲和笑聲,安靜得猶如他離開時候的模樣。不過他走的時候,她懷著身孕。

如今他回來了,可一家三口還是沒能團聚。東廠的人已經探得了孩子的訊息,左不過情況有些特殊,所以他便回來看她一趟。

她覺得有些累,便靠在他懷裡閉上眼眸,“你跟我說說話吧!我想聽你的聲音,不想睡著。”她頓了頓,“若是我睡著了你記得叫醒我,不要一句話不說就離開。”

他低低的應著,溫暖的指腹輕輕摸索著她的手背。素白的柔荑,感觸著屬於他的溫暖觸碰,遲來的心安讓人眷眷不捨。

她很想與他好好的相處,可這些日子的吃不好睡不好,已經摺磨得她身心憔悴,是以這會來了安全感,便再也扛不住了。上下眼皮子打架,腦子裡一片空白,耳畔除了嗡嗡聲,便什麼都聽不見了。

她想著這大概就是命中註定的,此生奔波為一人,顛沛流離付一生。

趙無憂是真的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聲,何其安穩而心安。兩個人之間最好的愛情,是最舒服的相處。所謂的合適不合適,其實就是舒服與不舒服的區別。

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其自然。

趙無憂睡了很久,她很久不曾做夢了,可這一次她竟然夢得如此真實。

她夢到自己站在床邊,看著床榻上躺著的自己的身子,他輕輕摟著她在旁邊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沉睡的人兒。她伸手想去觸碰他的眉眼,可手卻從他的眉眼間穿了過去。

那種驚懼之感,讓她恐慌。

她在喊他的名字,他卻一點都聽不到。

她急了,看著他起身離開,緊跟其後卻始終沒有辦法讓他停下來。

下一刻,趙無憂駭然驚醒,渾身上下皆被冷汗浸透。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她快速檢視自己的身子。還好,身上都還有溫度的存在,是實體不是虛體。

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是做夢!是做夢!

可是身邊已沒有了穆百里的存在,他不是說不會走嗎?答應過的事情,怎麼能不作數呢?赤著腳下地,趙無憂快速跑出了房門。

她下意識的沿著夢裡他離去的方向去找,竟真當在廚房外頭看到了他。

那一刻,趙無憂的心裡是震驚的。掉頭,撒腿跑回房間,趙無憂惶然失措的坐在了梳妝鏡前。她忽然有些分不清楚真實與虛幻之間的區別,夢裡有些東西是真的嗎?

真的?

假的?

夢裡的情景如此真實,她覺得自己當時就好像是魂魄離體一般。出神的望著自己的手,趙無憂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著還能感受到自己的溫度,應該算是還活著吧?

老天爺不會開這樣的玩笑吧?在她即將功成身退之際,要送她離開?不帶這麼玩的。

一抬頭,她駭然愣在那裡。

穆百里端著粥進門的時候,趙無憂還愣愣的坐在梳妝鏡前。

“睡了這麼久,餓了吧?”穆百里笑了笑,放下粥,視線卻落在了趙無憂的腳上,“怎麼不穿鞋?饒是天氣熱也不該打著赤腳。”

趙無憂快速起身走到了床前做好,穆百里親自為她擦乾淨腳底板,然後穿上了鞋襪,“喝點粥暖暖胃再吃飯,免得胃傷著。”

她點點頭,眼睛微微的泛紅,看著他的時候唇角微微揚起。

“今天夜裡東廠會把該有的細節問題都探清楚,明兒……我去把思睿帶回來,你且在家等我。”他細細的叮囑,溫柔的喂她喝粥,“這事兒可能會有些耽擱,但是你放心,就算是拼了命我也不會讓孩子有事。你們母女,必須萬無一失,咱們一家三口少了誰都不行。”

她含笑望著他,“還是我自己來吧,你這樣弄得我好像也是你女兒一般!”

他笑道,“伺候夫人是為夫的本分,能讓自己的女人覺得幸福才顯得男人本事。合歡,等到孩子找回來,我們就離開京城。你說的那些話,我都還記得,半畝閒田茅草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我在朝堂摸爬打滾了大半生,到頭來這最簡單的幸福,才是你我的畢生所求。”

“說起來,也真是滑稽。”趙無憂接過話茬,“遇見你之前,我以為我會在朝堂爾虞我詐一輩子,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誰知道,一不留神就遇見了你這冤家。”

“不是冤家不聚頭。”他淺笑著放下碗,欺身湊了上去,“夫人,為夫餵飽了你,那你現在是否能餵飽為夫呢?”他輕輕含著她的薄唇,“為夫……也餓了。”

她輕笑兩聲,指尖輕輕的探入他的衣襟之中,摩挲著他胸口的溫暖。

他一笑,眼睛裡滿是她的音容笑貌,再也裝不下其他。

燭光氤氳,溫暖交融,因為有了心愛之人在身邊,早前的漫漫長夜都變得何其短暫。翻來覆去,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後來,他們一直都沒睡,彼此相互折磨著對方。說是折磨,卻也是一種迎合與付出。賣力的付出,只為融合彼此在一處。

恨不能,一夜白首。

東方出現魚肚白的時候,他們躺在床榻上,互訴衷腸。她說起所有的事情,說起了在大漠裡遇見他的情景,說起了那一口血,說起了那一份肝腸寸斷的痛。

他都靜靜的聽著,只是在那一口血的問題上,收緊了置於她腰間的手,眸色通紅的盯著懷中女子。她說得何其雲淡風輕,好像是個旁觀者,說著他人的事情,言語中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越是這樣,他便越覺得心疼。

這些事情都是他不曾知道的,他當時昏睡著,什麼記憶都沒有。而他醒來之後,誰也不肯告訴他實情,是以除了他突然的靈光一閃,想起了深愛的趙姑娘,旁的記憶的確還是模糊的。

細細的聽著,靜靜的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她說,事情都已經結束了,那些痛楚都已經遠離。

他抱緊了她,看了一眼她大椎穴的位置,好在印記還在。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我們很快就會離開京城,等思睿回來,我們馬上就走!”

她點頭,“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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