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最後的命局4
“這一次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他附耳低語,咬上她精緻的耳垂,“合歡,我的合歡。”
她低低的應著他,視線卻下意識的落在了遠處的梳妝鏡處,眸光微黯。
他走的時候,她親自給他更衣,給他繫上腰帶。趁著她躬身給他繫腰帶的時候,他俯首偷香竊玉,惹得她滿面通紅。
“別鬧!”她低低的笑著。
他卻順勢攬了她入懷,“等我回來。”
她抬頭看他,眸色微沉,“明明很危險,為何不願實話實說呢?”
“因為那是我的孩子,身為一家之主有責任庇護妻女的周全。”他頓了頓,略帶不放心的望著她,“這一次我最多兩日,你不管有什麼急事都莫要離開蝶園半步。”
她輕嘆一聲,輕輕握住他的手,“你怕摩耶又回來找我?”
“不是怕,而是必定。”穆百里凝眸看她,“我會讓沈言對蝶園加強防備,這段時間你便去地宮裡待著,切記莫要拋頭露面。師父會守在蝶園附近,一旦發現摩耶的蹤跡,就不會讓他再有機會金蟬脫殼。等我帶著孩子回來,我們就離開京城。”
“好!”她含笑點頭。
穆百里不放心的又叮囑,“切記,不要走出蝶園,去地宮裡待著。摩耶本事再大,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找到地宮的入口。外頭還有師父在轉悠,想來摩耶奈何不得。”
“知道了,囉嗦。”趙無憂輕笑,“趕緊去把思睿帶回來,只要你們父女平安,我這顆心才算落地。”
他點點頭,蹙眉看著懷中的嬌妻,“莫要輕舉妄動。”
趙無憂嬌眉微凝,“你說我在摩耶心裡,是不是從此絕世無雙了?”她無奈的輕笑,“有時候讓人恨著,也是一件好事吧?”
穆百里不解的望著她。
她繼續道,“我在想,於摩耶此生我也算是重中之重的人物,想來他此生都忘不掉我了。聽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鐘,不知道人的愛與恨能持續多久。穆百里,你能持續多久?”
他望著她,卻聽得她低笑兩聲,“別告訴我是一輩子,一睜眼一閉眼也是一輩子。”
“你想說什麼?”他問,“若我說,只要我有生之年還能記得你,我與你之間便算是永恆。”
“穆百里,男人當頂天立地,當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笑道,“不管我身在何處,我都心悅於君。不管來日如何,你都一定要找到我。”
穆百里握緊她的手,“你要去哪?”
“等你帶著思睿回來,我跟你說個故事。”趙無憂推開了他,“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是有關於我自身的故事。你以前不是問過我,我口中的哥哥是誰嗎?其實不是趙無極。等你回來,我就把真相告訴你。”
“好!”他知道她此刻不想說,你便是問了也不會有任何答案。
十指緊扣,穆百里深吸一口氣,輕輕吻上她的唇,淺嘗一番之後才眷眷不捨的鬆開,“我一定把思睿帶回來,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等。”
“我倒是很想知道,被你追著找是滋味。”她戲虐般笑著。
他終是在她的視線裡越走越遠,天邊的魚肚白灑落下少許微光,終將照耀整個天地間。她站在門口,羽睫微微垂落。
轉回梳妝鏡前,趙無憂瞧著梳妝鏡裡頭的空空蕩蕩,輕輕的嘆息一聲。
溫故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瞧著趙無憂坐在梨園裡獨自淺酌,不覺微微蹙起了眉頭。
梨花清酒,透著淡淡的梨花清香,她素衣白裳,許是因為酒勁上頭,眉目間竟暈開了少許桃花色。放下杯盞,趙無憂含笑望著溫故,“爹,陪我喝一杯吧!”
“不是說讓你去蝶園裡暫避嗎?”溫故輕嘆,“怎麼了?吵架了?”可是看穆百里離開時的模樣,似乎不像是吵過架的樣子。
“爹,我能求你一件事嗎?”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就一件。”
“甭說一件,就算是十件,爹也會答應你。”溫故坐定。
“若……若我出事,爹能否把我藏起來。”趙無憂道,“無論如何都不要落在穆百里的手中,權當是為了我與思睿。”
溫故駭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出事?你會出什麼事?合歡,你莫嚇唬爹,這話可不敢亂說。你是不是遇見了什麼難處?你若是有難處只管跟爹說,不管發生什麼事,爹都會保護你。”
“大抵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趙無憂笑得何其無奈,微醉的容色泛著幾許難掩的痛楚,“若我說我來自很遙遠的未來,因為無意中撿到了那一串佛珠所以才會出現在這裡,爹會相信嗎?”
溫故搖頭,“這不是無稽之談嗎?遙遠的未來?這是什麼東西?”
“我生活在未來的某個時空裡,那裡沒有帝王,沒有大鄴,也沒有荒瀾。”趙無憂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杯盞顫顫悠悠的起身,她扶著梨樹站定,眼睛裡透著悽楚的黯然,“其實真正的趙無憂已經死了,我不過是來自異世的一縷魂魄罷了,附著在趙無憂的身上十多年。”
她頓了頓,紅著眼睛回望著溫故,“爹,若我這一縷魂魄並非趙無憂本人,你還會認我這個女兒嗎?你還會要我這個女兒嗎?”
溫故起身,音色哽咽,“不管你來自何處,你都是我扎木託的女兒。”
趙無憂點點頭,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我便知道,旁人若是聽得這樣的事情定然會質疑,可若是爹知道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寬我的心。這大概是父母與外人,最不同的地方。爹,我可能要走了。”
眉睫駭然揚起,溫故不敢置信的望著趙無憂。
下一刻,溫故三步並作兩步,疾步走到了趙無憂跟前。他上下仔細的打量著趙無憂,趙無憂覺得他的眼神都在打顫。
“合歡,爹老了,經不起這樣的玩笑。”溫故哽咽得厲害,幾乎是帶著哭腔的。因為趙無憂不像是那種,會拿自己的生死開玩笑的人。
“因為你是我爹,所以我不想到了最後你會毫無準備……我怕你會措手不及。”趙無憂苦笑,“爹是我最親的人,穆百里是我最愛的人,我不想失去你們,可命數如此我也無可奈何。”
“我鬥得過趙嵩,鬥得贏摩耶,連先帝都未能躲得過我的算計。可是爹,我就算贏了天下,終究還是輸給了老天爺。天要亡我,如何能逆天而行呢?”
她取出那一串佛珠,“昔日我費盡心思想要離開這爾虞我詐的世界,回到屬於我自己的地方。如今我不想走了,可老天爺卻又記起我來了。說起來,還真是可笑至極。”
“穆百里知道嗎?”溫故問。
趙無憂含笑望著他,然後搖了搖頭。
溫故一怔,“那你……”
“我想讓爹幫我一個忙。”趙無憂抿唇,“幫我……”
溫故突然間老淚縱橫,轉身匆匆離去。
趙無憂苦笑,很多事情太殘忍,可到了這一步又能怎樣呢?天不容你,你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沒用。趙無憂也累了,跟人鬥尚且有一線生機,跟天鬥……似乎壓根沒有勝算可言。
抬頭望著極好的日頭,陽光從上頭落下,打在樹葉上,落著斑斑駁駁的剪影。
她想著,以後怕是很難看到這麼美的梨園了。自己走後,這一片梨園會不會無人照料日漸荒廢?這丞相府,以後也會有新的主人,而這新的主人也未必會喜歡梨花盛開的樣子。
以後的事,誰說得定呢!
趙無憂這頭已經有所動作,而穆百里那頭也在蟄伏著。
一所四合院被包圍得水洩不通,東廠的暗衛們悉數埋伏在外頭,不敢靠近分毫。這四合院位於京城的西北角,倒也算是僻靜,後面是一座山。
穆百里推開了窗戶,望著遠處的四合院。
沈言道,“已經教人在外頭探過,摩耶讓人在四下都埋了硝石,咱們必須一擊必中,否則一旦引爆,這座山都會坍塌下來,到時候別說小思睿,便是進去救人的人,也未必能活著出來。”
“路線可都看清楚了嗎?”穆百里問。
沈言道,“具體方位不太清楚,不過在他們來之前,這個院子裡是有人看守的,這些硝石也都是昔年慢慢備下的,否則調動這麼多硝石不可能不被朝廷知曉。”
“看樣子摩耶也並非全無準備。”穆百里輕嘆,“地形圖弄來了嗎?”
沈言將圖紙攤開鋪在桌案上,“這是每個屋子的具體情況,但孩子在哪個位置還不清楚。主要是咱們的人暫時不敢進去,萬一教人發現端倪,他們很可能會同歸於盡。也不知這摩耶,給他們下過什麼命令,若是死令,那……”
“摩耶當時生死難料,所以不太可能下死令。約莫是要他們等訊息,如果多長時間內沒有訊息回來,那估計就真的會成為死令了。”穆百里冷了眉目,“是以夜長夢多,此事斷然不可再拖下去。”
瞧著桌面上那張圖紙,穆百里眸色微沉,“不可能住在主院,畢竟這是摩耶的宅子,換句話說,即便摩耶不在,他們也不敢侵佔摩耶的地盤,觸犯他的安全距離。南面偏東這間屋子是廚房,北面這個應該是茅房,都不可能住人。”
剩下的便只有三間房,這三間房到底哪一間才是關押著小思睿的房間呢?
“挑一個武功最好的,三個人三個方向,不管哪一方都不能有所閃失,否則想退出來重新來過恐怕不能了。”穆百里深吸一口氣,“做好準備,看到炊煙起就動手。”
“是!”沈言頷首,如今就只等著暮色沉沉,等著院子裡頭的人逐漸動起來,然後……就是下手的時候。這種事,必須一擊必中。
瞧著頭上的日頭,所有人都在等著夕陽西下的好時辰。
可不知為何,穆百里的心口隱隱的抽痛,疼得厲害的時候,他捂著心口坐在那木板床的床板上發愣。這好端端的怎麼會心疼呢?好像骨子裡有什麼東西正在抽離。
“怎麼了?”沈言忙問。
穆百里搖搖頭,“無妨,盯著點!”眼見著時機就要成熟了,他是真的想見一見自己這素未蒙面的女兒。趙無憂為他生的小丫頭——小思睿!
他不知道年幼的孩子抱在懷裡是什麼感覺,也不懂第一次為人父抱著女兒是什麼滋味,他迫切的想要見到自己的小棉襖,那種按捺不住的心情不是沈言可以理解的。
那個小茅屋裡頭,他的女兒正等著他這個父親去解救。
可他更猜不透的是那個答應了他,要等他回來的妻子,做了出爾反爾的行徑。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並非良善之輩,頂著小奸臣的罵名走到今時今日的地步,出爾反爾早就是家常便飯。
誰把她的話當真,難免會傷心。
皇帝突然召集眾臣,這讓所有人有些不知所措,這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召集眾臣了?是宮裡頭髮生了什麼事?還是說皇帝又做了什麼決定?
然則不管皇帝做什麼決定,約莫都跟趙無憂有關係。如今皇帝根基不穩,整個朝堂都在趙無憂的把控之中,所以趙無憂跺跺腳,整個大鄴的天下都得抖三抖。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來得匆忙,所有人都有些氣喘吁吁的。一個個都猜不透趙無憂和皇帝的真正心思,是以行了大禮之後,文武百官一個都沒有吭聲,只是靜靜的等著皇帝和趙無憂先開口。
蕭廉明凝眸看著趙無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倒是趙無憂盡顯落落大方,朝著皇帝行了禮之後,轉身面對文武百官道,“諸位大人不必訝異也不必猜測,這一次是本相請皇上把諸位大人召集起來的。本相有一件大事要宣佈,是以迫不得已讓諸位大人急急忙忙的趕來,還望諸位大人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