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最後的命局1
有些事的確是匪夷所思的,可抽絲剝繭過後剩下的確實只有殘酷。皇帝是抵死都不想到,原來問題不是出在野心,而是那所謂的齊攸王根本不是原來的皇弟,是另有其人。
“當年的沐國公一案,逃出沐國公的副將一名,去年的時候又被假蕭容殺了。不過臨死前,那副將告訴了我們真相,也讓我們更清楚這假蕭容的真面目。皇上還不知道吧,當日的無極宮之禍的幕後之人就是這位假蕭容。”趙無憂笑靨涼薄,“底下有一人,名曰趙無極。”
皇帝滿嘴的鮮血,已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趙嵩當日是想救了這趙無極,畢竟這趙無極是趙家真正的骨血,是他趙嵩唯一的兒子。”趙無憂嗤冷,“不過他失算了,他讓這十多年來飽受痛苦,我便讓他嘗一嘗喪子之痛。總歸是一報還一報,誰都別放過誰便是了!”
“趙嵩!”皇帝忽然笑了,“你們都把朕當成傻子!”
“皇上這話錯了,咱們可沒把皇上當成傻子,是皇上壓根就沒有攙和在其中。天塌了還有丞相府還有齊攸王府,皇上何時擔心過?”趙無憂笑得涼涼的,“皇上只知道修仙問道,你怎麼知道兵臨城下是怎樣的慘烈,你更不知道當日金陵城破是因為什麼?”
“罷了,跟你說這些也沒什麼用,皇上還是好好休息吧!”趙無憂行了禮,“微臣告退!”
皇帝咳嗽著,“趙無憂,你把話說清楚!說清楚!”
“皇上還能繼續聽下去嗎?還有勇氣繼續聽?”趙無憂笑問。
皇帝瞪著她,“說!”
“皇上這皇位本來就名不符實,先帝是真當留有遺詔,把皇位傳給了齊攸王蕭容。可當時蕭容要美人不要天下,是以並不接受這皇位。趙嵩也知道這件事,所以他斗膽模仿了先帝的筆跡,重新寫了一道遺詔。”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所以那一次的錦盒之爭,是確有其事。”
“錦盒是從齊攸王府拿出來的,摩耶一直在找這東西,不過很可惜他一直沒能找到。皇上還記得齊攸王府的明鏡樓吧?聽說這裡頭住著一個女人,可齊攸王一直不敢讓她出來,知道為什麼嗎?那女子是巫族之人,來自提蘭國。”
“所以那一次齊攸王出兵提蘭,本就沒打算要滅了提蘭。就因為他這份心思,是以被摩耶殺而代之。摩耶假冒齊攸王,徹底的毀了提蘭。可惜他棋差一招,沒想到明鏡樓裡的人早就得了音訊,帶著孩子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前不久,微臣不才,堪堪拿到了那一道先帝遺詔。”趙無憂勾唇淺笑,“所以……微臣會替皇上物歸原主,請皇上不必再掛念。您修仙問道了這麼多年,想來也不在乎這皇位是誰來坐,微臣就做個主,替您處置了這些凡塵俗世,免得誤了皇上的成仙大業。”
皇帝趴在床邊上,大口大口的吐著血,他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抓住趙無憂。
可趙無憂哪裡會理他,轉身便走出了寢殿。
皇帝在身後喊得歇斯底里,可也始終只是絕望的聲音罷了!趙無憂不在乎,權當聽不見。寢殿的大門一旦合上,誰知道里頭髮生過什麼事呢?
後宮裡的那些女子都開始哀哀慼戚的哭著,大概是哭著此生還未能承蒙恩寵,就要草草的了此殘生,把這一生的大好年華都耗費在這寂寂無聲的冷宮裡。
趙無憂輕嘆一聲,站在院子裡望著四下高聳的宮牆。
紅牆朱漆琉璃瓦,雕欄玉柱金銀樓。
好一座人間煉獄!
走出永壽宮大門的時候,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竟帶著幾分如釋重負,該說的都說清楚了,接下來該了結的也該了結了。
“你沒事吧?”溫故低低的問。
趙無憂搖搖頭,還能有什麼事呢?最差的結果已經可以預見,總歸是盡力而為便是。
回到自己的丞相府,趙無憂在梨園裡站了很久,回憶起過往的點點滴滴,如今想來竟都成了過去。娘沒了,趙無極死了,雲箏也沒了。
然後一個個的,都漸漸的失去了最初的模樣。
她一直站到了日落時分,等來的是焦灼無比的方鸞。看到錦衣衛指揮使的出現,趙無憂心裡已經猜到了這其中的意思。
方鸞行了禮,音色微顫道,“公子,皇上快不行了。”
趙無憂苦笑,“進宮吧!”
離開皇宮的時候,皇帝已經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這會還能活著還能有一口氣,也算是他這些年修仙問道的福報了。
永壽宮外頭已經跪著大批的太監和宮娥,剩下的便是進不得殿宇的妃嬪們,為首的是傅玉穎這個玉妃娘娘。她站在那裡,焦灼的望著趙無憂腳步匆匆的趕來。
當即迎了上去,傅玉穎面色微白,“皇上他……”
“進去吧!”趙無憂道。
傅玉穎心頭一窒,便隨著趙無憂進了永壽宮,其他的人還留在外頭。
推開寢殿的門,一屋子的血腥氣濃郁不散。皇帝吐了太多血,這會就剩下一口氣,臉色白得嚇人,睜著一雙死活閉不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床頂。
“皇上?”傅玉穎低低的喊了一聲。
皇帝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點什麼。小德子俯身靠近,卻也聽不太清楚皇帝到底在說什麼。
傅玉穎坐在了床邊上,輕輕握住了皇帝冰冷的手,“皇上,您想說的是不是保護好太子殿下?”
趙無憂朝著小德子使了個眼色,小德子便會意的退了出去,與方鸞一道和眾位太醫守在外頭。寢殿的門,仍是緊閉著。
“皇上放心,太子殿下是王昭儀最後的根,她臨死前託付於臣妾,臣妾自然得盡心竭力的照顧著。”傅玉穎淡淡的笑著,一如既往的溫婉如玉。
皇帝死死盯著眼前的傅玉穎,他從不知道這個看似溫婉最得他心意的愛妃,竟然……竟然也還是披著羊皮的豺狼。
“皇上是覺得很奇怪,我的孩子去哪是嗎?”傅玉穎輕嘆一聲,“早前臣妾跟夏季蘭一樣都是假孕爭寵,不過後來臣妾是真的有了身孕,但……並非是皇上的骨血。皇上,對不住了。”
皇帝掙扎著想要起身,一雙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來。
“皇上放心,微臣不會對太子殿下怎樣,那畢竟是個孩子。”趙無憂道,“微臣要做的只是物歸原主罷了!微臣答應過您,這天下還是你蕭家的。”
皇帝看著傅玉穎,然後看著趙無憂。
傅玉穎笑了笑,“臣妾本名傅寧,並非傅玉穎。我父親昔日乃是朝廷的從三品廷尉,名叫傅衝。承德九年,我父被東廠構陷通敵叛國,謀逆犯上。東廠秉筆太監穆百里引先帝書儒一案,將我傅家連誅十族。臣妾是為了復仇也是為了生存,才會攀附趙家入宮伺候皇上左右。”
皇帝也著實是憋屈,還以為見著傅玉穎之後,能燃起一絲希望,卻沒想到就連自己的枕邊人,也是被趙無憂算計的。
這皇位這天下落在趙無憂手中,他也算是心服口服了。左不過他不甘心,趙無憂不過是個弱女子,為什麼……為什麼能走到今日這一步?
他天生的皇命之人,卻輸給了一個女人?
皇帝睜著一雙眼睛,死死揪著被褥,死死瞪著趙無憂,有多少怨恨都化作最後那一口氣匍出了胸腔。然後,便沒了然後。
傅玉穎坐在床邊,笑意漸消,她麻木的望著那個閉不上眼睛的帝王。這一幕讓人覺得悲涼,高高在上又如何,成日的修仙問道,最後連自己都保不住,真是可笑。
“出去吧!”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
看著傅玉穎親手合上了皇帝的雙眼,“皇上雖然待臣妾不薄,可終究也是誤了臣妾的一生,咱們這筆賬這輩子都算不清的。黃泉路上,想來諸多姐妹都會等著您!皇后娘娘,王昭儀,夏瓊芝,夏季蘭……她們都在等著這一日!”
傅玉穎徐徐起身,站起來的時候,她踉蹌了一下,所幸被趙無憂快速攙住。
“多謝!”傅玉穎行了禮。
趙無憂走在了前面,傅玉穎面色蒼白的跟在後面。
走到外頭,傅玉穎一聲哭喊,“皇上……駕崩!”
萬籟俱寂之後,爆發了一場歇斯底里的哀嚎比賽,那些女子更是哭得肝腸寸斷。不是哭皇帝死了,畢竟有些女子連皇帝的面兒都沒見著。
只不過這入了宮的女子,除非在皇帝生前被遣送離宮,否則……這輩子都只能孤獨終老,虛耗這一場青春年華。
有子嗣的還好一些,好歹能做個太妃,其他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可這正大光明殿的牌匾後面,取出來的遺詔卻是先帝立下的那一道。上頭蓋著先帝的璽印,宣告是要讓齊攸王蕭容繼承皇位。
這朝堂上內閣中,曾經侍奉先帝的老臣為數不少,這字跡這口吻還有這上頭的印記,可謂是再清楚不過。當初先帝駕崩立當今聖上為君的時候,他們這些人也都有過質疑,但有趙嵩和齊攸王一力擔保,所以這事也就壓了下來,最後沒人敢再多說什麼。
時隔這麼多年,如今先帝早就只剩下一副屍骸,而當今聖上也駕崩了,這道遺詔卻在此刻出現,著實驚了滿堂文武。誰也不知道這事兒該怎麼辦?
一個個都有些手足無措,這可是先帝的遺詔,如今遺詔現世,是否意味著當初皇帝繼位,其實是名不正言不順呢?這道遺詔跟皇帝繼位遺詔比起來,似乎更具備說服力。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玉妃娘娘傅玉穎,抱著太子殿下蕭熾緩緩步上了金鑾殿。
喧鬧的金鑾殿上,頃刻間鴉雀無聲。
女要俏,一身孝。
傅玉穎面色蒼白,容色哀慼,她抱著太子一步步的走上了龍椅。到了上頭,她轉身望著底下的文武百官,音色沙啞,“皇上駕崩,本宮心傷不已,可國不可一日無主,天下不能亂,社稷不能忘。是以本宮斗膽抱著太子殿下,來了這金鑾殿跟諸位大人詳說。”
“太子年幼,本宮又是一介女流之輩,當不起朝廷大任。本宮知道諸位大人如今對這先帝遺詔起了疑心,是以本宮不得不說清楚,免得諸位大人覺得本宮心中有私。太子殿下是本宮親生,也是皇上唯一的子嗣,若不是萬般無奈,本宮也不願意放著好好的太后不做,把位置讓給旁人。”
“本宮知道,自己能力淺薄,若是——若是在天下人眼裡落個牝雞司晨的罵名,本宮是萬萬不願的。昔年大漢,前有呂后,後有竇氏,本宮不敢讓這副薄軀在史官筆下落得遺臭萬年的下場。望諸位能體諒本宮與太子的一片苦心,本宮只想帶著太子殿下,好好的成長,做個守城之主便罷!”
底下文武悉數跪地,高呼娘娘千歲,高呼太子殿下千歲。
趙無憂手執遺詔,一身素縞。她身為一朝丞相,這個時候也該站出來說幾句了。
單手託著遺詔,瞧一眼文武眾人,趙無憂輕嘆一聲道,“那一次得錦盒者得天下事件,皇上已經拿到了錦盒,所以皇上生前便知道了這遺詔的事情。皇上念及太子年幼,所以想了很久才會把這道遺詔放在這匾額後面,昭告世人。”
這麼一說,似乎並無錯漏之處。
文武百官跪在那裡沒有吭聲,只是有些許交頭接耳。
“本相也知道,拿著這道遺詔其實不足以服眾,想來諸位都知道早前皇上繼位的時候,手中並沒有先帝留下的兵符。”趙無憂笑得涼薄,她拿著遺詔一步一頓的朝著傅玉穎母子走去。
這的確是事實!
趙無憂拂袖轉身,面對著底下的文武百官,那似笑非笑的模樣,還真是讓人打心裡發怵。丞相大人這一笑,足以教人心驚膽戰。
“這道聖旨的真偽,想必大家都渴望知道。本相也不多說廢話,誰拿得出這兵符,大家就可以認同他對嗎?”趙無憂笑得涼薄。
底下有人說,這齊攸王乃是亂臣賊子,不配擔此重任。這的確是事實,如今的蕭容還在四處奔逃,就跟喪家犬一般被人人追打追殺。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