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別之巔

第7章 青萍之末(七)

好在漆樹貴此時聽到王仁蒲被一個孩子調戲,搞得如此狼狽,再說了,在自己的地界,還嚇唬開槍,有點奇怪,就探出頭來,不看則已,一看大驚,忙指著說,那不是癟頭嗎?

胡宏說,像,今年還到老爺家拜年來著。

哦,癟頭,王隊長,不要開槍哈。

此時,周維炯也聽到了,站住,回身,一看,是六舅漆樹貴,不禁氣得不知道咋說才好。立定,一聲不吭,盯著。

漆樹貴拄著柺棍,招呼:癟頭,你過來,又說,你咋不好好上學,到處跑,逮兔子幹嗎?

周維炯出了口長氣,走過來,彎下腰點一下頭,算叩頭行禮,直起身提著白兔說,六舅好。

漆樹貴看著白兔,嗯。

周維炯明白了,說,白兔,是我打的,六舅要,給。

漆樹貴哈哈大笑說,你打的,莫不是瞎貓碰個死老鼠?

周維炯不再吱聲。

漆樹貴摸摸周維炯的頭說,將來,跟你爹一樣,不僅是個傻大個,還是個硬頭釘,遇事不知道服軟,是要吃虧的。嘆口氣,又說,才十來歲,就快與我一般高了。

六舅,我已經十二歲了。

哦,跟我們一起走吧。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也不太平。

回馬莊遇見周維炯,下了坡是一梯田,田裡長著綠油油的麥苗,雖已經租出去了,但是,田地的主人還是漆樹貴。這些田地已經預收了租子,可是,有個小孩,又是一個小孩!幹啥?在那兒拔麥苗,這還了得?這不是禍害人嗎?

漆樹貴要親自懲戒,雙手抱著柺棍,低著頭,瞅著問,叫啥?父母是誰?

小孩傻了,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又髒又黑,眼珠在動,口裡溢位一股青草滋兒。

王仁蒲見狀,對著小孩屁股就是一腳,小孩子被踢得四蹄朝天,嚎著,嚇得縮成一團。

漆樹貴笑了,看著,搖晃著說,找死,賤,這樣的野孩,就不該活在世上。仁蒲,她不是好吃嗎?既然什麼都吃,那就賞她一粒“花生米”,讓她還糟蹋糧食!

王仁蒲看看,以為是說著玩的。

別怕,出了事我兜著。

王仁蒲開始瞄準。

小孩子嚇傻了,捂著臉,不停地抖。

周維炯再也看不下去了,衝到小女孩面前,面對王仁蒲,伸著手臂護著說,你們,你們,又轉過身對漆樹貴說,六舅,咋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人呢?這跟土匪有什麼區別?我看呀,比土匪還惡。人家就是個小要飯的,還這般小,坐在地上,惹著你了?這麼可憐,餓得拔草吃,嘴裡還淌著清水,是人都同情,你們咋這麼狠心?

漆樹貴哈哈笑著說,癟頭,這是個窮鬼,你也同情?

窮,咋了?六舅,窮人也是人呀。

漆樹貴吃驚,但是,又磨不開臉面,於是老起臉說,你,怎麼愛管閒事呢?你要是再管閒事,我就不認你這個外甥了。

不認我也要說,人家,一個小孩子,又飢又餓,拽一把麥子充飢,咋了?

漆樹貴說不贏,指著王仁蒲說,把他給我拉開,給我痛打。

這句話說得王仁蒲有點為難,因為拉開可以,也知道是拉開周維炯;但是,痛打,打誰?王仁蒲想到在回馬莊受辱,就端著槍托,故意給周維炯一槍托。

因太突然,周維炯也沒在意,就把周維炯砸倒在地。

胡宏知道搞錯了,忙過來說,王隊長,別真打,嚇唬一下嘛。再說了,這是個小女孩,說到這兒,胡宏扭頭,看英子脖頸有一塊黑痣,忽然想起什麼,思索一會兒,指著:你你你。說著,蹲下,又看女孩脖頸拴著一根黑線,伸手拽出,竟然是一個石頭驢。

漆樹貴也驚訝了,指著胡宏說,胡宏,你的驢,咋在她身上?

胡宏不知說什麼好,支吾半天才說,我的驢,丟了,可能被這個小孩子撿到了,今天找到了,也是緣分。老爺,看在我的面上,算我求個情,放她一馬吧?

漆樹貴感到奇怪,胡宏今天咋了?聽那聲音咋也在顫抖?不正常,很不正常,哪地方不正常,又說不清楚,於是,盯著,不吱聲。

王仁蒲也放下槍,站在一旁,也不說話兒。

胡宏又說,我這裡還帶著麻花,也給她一點,這孩子快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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