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別之巔

第13章 山河哀鳴(六)

嗯。

漆樹美慢慢穩定情緒,過了一會兒說,他就是欺軟怕硬的土匪,爹活著時他還有些顧忌;爹走了,就連大哥的話兒也當耳邊風。還說,我們這門,說是掌門,狗屁,他不認;他認的就是這個,當時就把拳頭攥著抖抖。啥意思,明擺著,他現在田地上千石,石灰窯四個,豆腐坊、掛麵坊擺在金寨、南溪、縣城街頭,就是土產品,也銷往六安,就差路太遠,又不好運輸,否則就運到開封了。

周德懷說,聽說他最近到省城謀了個差事,不知真假。

官當得越大越是個禍害,漆樹美看著英子說,知道你的身世,你也知道了你是怎麼落到這步田地的,我想,你也不能恨他,他畢竟是你親爹。但是,又不想讓他認你,他也未必認你。假設,胡管家說給他聽了,照他的性子,說不定我們在這兒也待不住,他會想方設法禍害我們的。

媽,爹,我還要飯,英子說,這般嚇人,我明天就走,不連累你們,我走出去,再也不回這一方了。

那咋能行?漆樹美激動,一把抱著小英子說,你現在就是我們的孩子了,我已經說過了,有我們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口飯吃。

周維炯站起來說,爹,媽,事情到了這一步,怕也沒用。自古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爹媽分析得有道理,那都是最壞的,我認為未必。

咋說?周德懷問。

一是胡叔就是懶、懦,依賴性太強,本質並不壞。他說為我們保密,不會騙我們。因為說出去對他也沒好處。只要胡叔不說,漆樹貴也不會算。算不到,那不就沒風險了?

二是退一萬步,要是從胡叔那裡透風了,那也不怕。我們不承認,英子不承認,他漆樹貴能相信?再說了,就是相信,我們為他養女兒,還能養出仇來?漆樹貴雖說壞,但他很聰明,來陰的我不敢保證,要是影響他面子,他還是有所顧忌的。

再說了,一個人,把蝨子放頭上,不是沒事找事嗎?漆樹貴,媽知道,這個人奸詐歹毒又死要面子,為了他自己,他只會矢口否認,不會強認一個要飯花子做他的女兒的。

也是,傳到社會上,還不知道咋說呢,漆樹美又憂心忡忡說,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呀。

好辦,為了以防萬一,我有一個好辦法,周維炯立即說。

第一次看到兒子這麼能說,還頭頭是道,周德懷大吃一驚,看著,結結巴巴說,你是讀書人,有主意?

漆樹美看兒子才十多歲就這般果決,思考問題又這麼周到,既開心又擔心,害怕把心操碎了,把腦仁弄壞了,疼愛地盯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想到兩全其美的法子,周維炯說,俗語叫:弄假成真!

弄假成真?都疑問。

嗯,是的,周維炯說,弄假成真。

咋講?周德懷問。

小英子聽懂了,也說,哥,我聽你的,你說吧,咋辦?

上樓房,俺家也不是孤門獨戶,家族裡也有三十多戶,百十口人,親戚,就更多,不說別的,漆家,也是大戶,雖說大多住在南溪,但這兒也有一些,不說千人,四五百人還是有的。我們這兒也有個現成的規矩,添人進口是喜事,要接左鄰右舍還有親戚自家吃喜面。

周維炯說著這裡,他爹他娘都懂了,都點著頭,嗯。

俺家平白無故添個妹,更是大喜。添人進口,按規矩要向族長報告,請族長吃喜面,坐上座。如今,周家族長不是周大老爺吧?我們就向他彙報,接他與幾個舅舅來吃喜面。

漆樹貴,既是區長(鄉剛改成區,區下設鄉),又是舅,當然得接。到時候,爹親自去,他知道了,礙於面子,也會來捧場。這麼一搞,日後,萬一知道是他女兒,我們還矇在鼓裡,你說,他還能以德報怨?就是以德報怨,還能遷怒我們?就是想,也會遭鄉鄰指責。如果我們遭人暗算,譬如把俺家房子點了,被土匪搶了,有人找俺爹麻煩,賣個豆腐,有人找事什麼的,不用說,自然而然就會想到是誰。漆樹貴再毒,他不會做損人又損己的事情。

周德懷說,兒呀,人家馬上要走了,否則也不會做下那些傷天害理的事。

爹說得對,飛了就省心了。準備走的人,只對金錢感興趣,對於多個人少個人,他是不感興趣的。再說了,他缺的是兒子。要是兒子,他會拼老命也搶奪;至於女兒,幾個姨太太生的都是女兒,三四個了。女兒一大堆,少一個多一個,他漆樹貴在乎嗎?

周德懷還是擔心,試探著說,三國時有一齣戲叫《東吳招親》,也就是孫權不想把妹妹嫁給劉備,又想把劉備軟禁,到最後,弄假成真。但是,我們,咋也叫弄假成真呢?

媽多年前不是生過嗎?就說生下來被人拐跑了,現在又找回來了,周維炯說,我去找胡宏,把情況告訴他,讓他知道。

漆樹美一聽,又想到小辮子,顫抖著拉著英子手說,別說,癟頭不說,我還沒仔細端詳;這麼一說,再仔細瞧瞧,還真像,莫不是真的?我還幾次做夢,就說你妹皮包骨,被人家打被人家罵,氣不過……哎,不說了。

周維炯說,媽——

我糊塗了,媽喜歡,漆樹美說著,流著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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