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周維炯不知道楊晉階搞什麼鬼,從黃埔軍校武漢分校畢業回南溪路上才聽說,在南溪發生了一場大戰。當時,土匪李老末有三百多兄弟,盤踞在大屋灣,自封司令,經常遊走在太平山、白沙河、斑竹園、西河橋一帶,活動範圍大,晝伏夜出,搶不少財物,就是槍支,也擁有一百多條,擁有十多座山頭,是商城境內一支最大的土匪。
這夥土匪還有一個山洞用著彈藥庫,擁有的槍支彈藥就可以配備三百人。武器精良,彈藥充足,就是官府也不買賬,十分囂張。
最主要是楊晉階為此向縣裡報告過,縣裡保安大隊很弱小,接到楊晉階舉報,一商量,就派十餘人小分隊來剿匪——人少,不是輕視,是沒人可派,這麼點人,還都是縣政府的精銳,當時,縣保安隊總共人馬只有二十多人,來十多人,已經很不錯了。可是,匪患未滅,回去時卻遭襲擊。
李鶴鳴才開始當縣長,遭此打擊,嚴重降低了他的威信,對此,很傷心,思之再三,覺得必須壯大力量,只有如此,才能消滅匪患,保一方平安。壯大力量,得有錢有槍有人,咋辦?計劃加大賦稅,搜刮民財,與當地駐軍聯絡,購買槍支,找人上山,收編土匪武裝。
要想發展壯大,需要時間,當務之急,漆樹貴、楊晉階兩人窺破李鶴鳴心思,於是兩人合計,向縣提出一個方案,其核心內容就是讓他們這些有錢人買槍自保,對優秀人才,推薦到縣大隊,壯大縣大隊武裝。
這個餿主意,居然透過了。
那時候,漆家是大戶,漆樹貴又有錢,門道也多,就從湖北買了不少槍,拿出六條高價賣給楊晉階。
楊晉階與漆樹貴喝酒當中,套出了購槍渠道,於是湊錢又從湖北購買了十條槍,打著治安的名義,組成了自衛隊,後改稱小炮隊,再後來就叫民團中隊,那意思,隸屬縣民團大隊,自稱團總。
這個團總,開始就讓他的弟弟楊晉儒當。
楊晉儒按他哥的意思與李老末接觸,很順利,合夥搶了不少東西。
李老末發財了,楊晉階也得到不少好處,可是,李老末也不是傻蛋,閒餘時間也下山,到和樂兩區打聽一下名聲,結果都在罵李老末。李老末對此不介意,他知道,當了婊子就不要臉了;但是,大人小孩都讚揚楊晉階,咋回事兒?想不通。想不通,李老末就留了一個心眼,決定調查一番。
兩家聯合襲擊關帝廟漆家,順便打劫那些拿著鐮刀鋤頭的農會。襲擊很成功,搶了許多東西,譬如金條、銀圓、金鐲子和當鋪的首飾,布匹物質就裝四馬車,還殺了農會許多青壯年。為了毀屍滅跡,把殺的人丟到河裡。當時,梅雨季節,山洪暴發,那些屍體都被河水沖走了。你想,這事兒做得絕不絕?第二天,老頭老奶奶都跪在河邊兒號啕。
楊晉階得知後,不僅派人來,自己也來了——裝同情,讓管家帶著家丁,擔著香蠟紙炮,他自己穿著白衣,頭頂黑紗,在河邊設壇祭拜。
百姓都認為來了救星,跪在楊晉階身後,說是祭拜親人,實際上是感激楊晉階。
祭拜過後,楊晉階打道回府,臨走前,還讓管家統計死了多少人——凡是被土匪禍害的,每戶五塊大洋,作為撫卹。
五塊大洋,那可是半鬥田的價錢呀。
這事兒按說做得很得民心,但是,任何事情太過,都是過猶不及,甚至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楊晉階的舉動,不僅傳遍十村八鄉,還傳到縣裡,李鶴鳴得知後,不僅沒表態,還皺眉表示懷疑。
此事在南鄉,就像一陣旋風,帶著死者的冤魂到處飄,最後,也飄到李老末的耳朵裡。
李老末有個愛好,每次殺人後都要到現場欣賞一下別人的痛苦,這種嗜好,不知道有沒有理論依據,但李老末確實這樣做了。
楊晉階感到此事做得深得人心,於是,在滿五期這天,又在淠河岸邊搭建祭壇,召開大會,再次祭拜,彰顯政府誓死剿滅土匪的決心。
李老末帶著幾個兄弟裝要飯的,其他兄弟都遠遠看著,看了一會兒,按約定都在關帝廟的廟門前的那棵千年銀杏樹下聚齊。
接下來就是舉行儀式,楊晉階親自參加,還講話。
人太多,無法看清,李老末就把臉塗上泥巴,裝瘸腿,歪噠歪噠靠近。
楊晉階講話時大罵李老末不是人,這種禽獸不如的土匪,在大別山,從來沒有見過——一般來說,都是搶點錢財,不給錢的才殺人洩憤,哪有上來就殺人毀屍的道理?這種行為,千人所指,萬人痛罵,並在祭奠大會上痛罵李老末不得好死,發誓代表政府,壯大武裝,儘快剷除,為民除害。
一時間地動山搖,都把楊晉階當活菩薩。
此舉激怒了李老末。他暗想,老百姓罵我,是因為我當了土匪。當了土匪幹的是土匪的活,那是不得人心的,他們罵我情有可原。可你楊晉階與我穿一條褲子,誰放屁,大家共享,還罵我,憑啥?這不僅僅是既當婊子又立牌坊那麼簡單,簡直把我李老末當搓衣板呀——我傻呀,我李老末不是李老末,就是個二百五,被楊晉階這個王八蛋利用了。楊晉階這是把我當南溪的河魚放在火上烤呀,烤得焦黃,當下酒菜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