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晉階的老小楊晉儒也在筆架山,拿校董的工資,時而聽課,時而監督。聽了袁漢民講課之後站起來說,袁先生,你這說的,扶助工農。扶助工人,我們不知道,也管不到;但是,扶助農民,那不是支援平頭百姓造反嗎?
袁漢民說,扶助農民,不是要分田地,也不是當土匪,更不是均富貴,而是組織農民建農會,就像我們這裡,向他們傳授種田科技知識,讓他們多打糧食;另一方面,協調富裕戶,也就是那些地主,讓他們寬容,對農民多打的糧食不要增加地租,讓農民吃飽穿暖,過好日子,長好身體,一旦國家有難,就能上前線。
再說了,農民有了好生活,還造反嗎?哪朝哪代,農民造反不都是活不下去了逼出來的?袁漢民說,所謂逼上梁山,就是這個意思。元朝,朱元璋就是個農民,名字叫朱八,家裡人都餓死了,不得不造反,隨後還當了皇帝。農民強大了,國家才能強大;國家強大了,外敵入侵,就有能力把他們揍死。
楊晉儒語塞,丟了面子,不服,站起來,揪一把濃鼻涕使勁兒摔到牆上說,農民,就像這把濃鼻子,他們都是窮鬼,你把它摔到哪裡,它就黏在那裡,擦都擦不掉,只有燒乾,剷除,才能保持清潔。
袁漢民聽了直皺眉頭,覺得這孩子說話也太過了,咋有這般殘忍的想法呢?這不是把農民放在對立面往死裡整嗎?要是這樣,說個老實話,這筆架山農校辦的,可真有問題了,但是,楊晉儒是楊晉階的弟弟,這所學校,楊晉階投資很大,可謂最大古董,如果得罪了此人,也不好辦呀,於是,皺皺眉,覺得還是與之講道理,用道理說服他。袁漢民想了想說,這是孫總理的三民主義,你敢反對?再說了,農民不給你家幹活,不租借你家田地,誰交糧食給你?不交糧食,你家吃啥?
楊晉儒顯得很委屈,鼻子一哼說,窮鬼,這是他們的命!再說了,他們要是不租賃,我們可以租給別人,有貨還怕賣不掉?
學生聽了,都哈哈大笑。
袁漢民也哈哈大笑,笑過後指著說,你個富家子呀,活像晉元帝,外面餓死人,還要問,不會吃肉粥嗎?我問你,這個社會,除了農民,還有誰租種你家的田地?
楊晉儒啞巴了,翻著跟銅鈴一般的眼珠,想吃人一樣,最主要是,袁漢民說過,無視一般,斜眼看看,丟下一縷看不起的眼神,走了。
楊晉儒丟不起面子,又說不贏,氣呼呼站起來哭著罵:你們要造反,我不上了,告訴大哥,別再給你們這群吃著喝著的狼崽發錢了。
楊晉階比起他的這個弟弟,就是大別山的狐狸,滑頭多了。他知道事情原委後不僅沒停發教師薪水,還坐著轎子,讓家丁抬著豬肉到山上犒勞師生。大會上,還讓胖乎乎的楊晉儒當面給袁漢民磕頭,表示懺悔。
會後單獨約見,楊晉階說,你就是秀才?
哪裡,詹谷堂客氣說,讀了幾年書而已,大清都完蛋了,還提這個,有啥用?說個老實話,這文憑,都過時了,沒用,哈哈哈。
自從漆祖奎老爺子走後,整個商城也就你一個秀才了。一枝獨秀喲。你可是寶貝喲。聽說狀元的門檻都不能容你了。他的一個曾孫女,可是逃出家門,跑出國了。
詹谷堂哈哈笑著說,謬讚,還請鄉黨手下留情,口下留情,再說下去,就像巴掌,可都掌在我這張老臉上了,雖說我皮糙肉厚,但是,也經不起這般折騰呀,再說,我可就坐不住了呀。
楊晉階轉頭問,山上土匪,太多了,你們有學問,心空,幫出個點子,看看,該咋辦才好呀。
自古官匪一家,說到底,土匪都是當官慫恿的,詹谷堂知道楊晉階想幹啥,這般把話頭一挑,並不是解除尷尬那麼簡單,一定還有別的意思,於是直言不諱地說,說實話,真正的土匪能有幾個?他們多半是在死亡線上掙扎的人,農村叫破罐子破摔。他們呀知道,當土匪也沒好下場。但是,不當土匪,立馬餓死;當了土匪,說不定還可以續命,也就是常說的,還有一線生機,擱在你,咋選?在古代,就如陳勝吳廣,反正是個死,還不如搏一把呢。
楊晉階皺眉,但他裝著謙虛說,那你說說詹秀才,我們當務之急幹啥?
詹谷堂裝著耳朵有點不受用,看袁漢民。
袁漢民說,辦法嘛不是沒有,我建議:急則徐之,徐則急之。
什麼意思?
詹谷堂解釋說,袁老師的意思是說,當務之急,也可以放一放;恰恰是你認為不是當務之急,卻要立即行動,否則,到時候就晚了。具體的,我就不多說了。
路上,楊晉階說,晉儒呀,你呀也不是學習的材料,在這裡,你也不能跟他們融為一體。讓你監督,作用就很小。乾脆,回來算了。回來,馬上要組建一支隊伍,看家護院,這樣一來,楊家就缺少一個管事的,你就回來當管家吧。